她还是心中不舍么?卢相如想着便回头。姬玄毓走过来,问: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十五年前,你失手误杀葛廉葛信,有否觉得当时事有蹊跷?可有什么回想起来的疑点?”
原来公主有提起了此事。卢相如想想:“当时他二兄弟,是在打斗中扑杀我时,被我误杀。若说可疑之处……当时我体内中毒,手抖不止,内息紊乱,已无暇顾及。场面又很混乱,确是…理不清了。你如何想起问及此事?”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那我走了…”
“好,我等你再见。”
“一定。”
“公主,连卢将军都记不清当时场景了。仅凭咱们手里这一点点线索查下去,看来还真是…很难。也保不齐这线索只是一个插曲,与卢将军误杀并无关系呢?”身后的紫鸢对公主道。早在卢相如进公主府之前,紫鸢就正在向姬玄毓禀报,近来整饬国府宫中内务发现葛家两兄弟的家书,有些可疑之处。
“那也要查下去,若不试试,怎能知道呢。相如在外多年,保家护国,太过辛苦,若是我们能查清当年隐情,便可让他恢复身份了。”
“可是…要说这十二年前的印信…您一位公主,不可干预内政,又怎能得到呢?!!”
“要想办法总会有的,好了,你就按我吩咐继续注意动态吧,其他的我想办法解决。”两人边走边说,便要出得中城门去。
忽听身后响起声音:“关宁公主,请留步。”
公主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一位玉人临风立影,翩然而至。
“公主,可是要回府?”公主听着他的声音。不得不承认,对面这是一位温文儒雅,气质脱俗的公子。
姬玄毓略作施礼:“是,我正要回公主府,齐王殿下。”
姜若玦如拂面春风般泯然一笑,望着公主道:“方才在殿中…公主是否,对本王有何误会?”
“误会嘛?这倒是谈不上,齐王乃我国贵客,也是我关宁的客人,怎会有误会。”她只想尽快应付结束与他的谈话,赶快回府还有葛家家书的事情要处理。
“那为何…公主似是不愿让我在殿上提及你我偶遇之事?难道是…不愿让旁人知道,您身边只带一位仆从,微服出行的事吗?”
姬玄毓听他这么一说,眼神立刻变得警觉起来。难道他猜到了什么?!难道他在殿上认出了卢相如?是啊,自从卢相如回京,他是唯一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外人。这个齐王,她还不足够了解,不过料想着,能做一国之君,必有过人之处。也许他观察极为敏锐,捕捉到了她与卢相如之间的细枝末节。可是他不是本国人,该是不会知道卢相如戴罪之身,和她与卢相如之间恋情的这些隐秘。也许,他刚才提到自己只带一位下人出行的事情,只是顺口提一提,并没有特别之意。总之,先稳住他为妙,试探一下他是何用意。
“呵,我并非不愿让齐王提及。只是那一日,酒店中过于繁忙,我又向齐王推荐先付银子的方法,只怕齐王误会了我国店馆酒肆视利为先,凭空扫了兴致。”
“哦…原来是这样。”齐王突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齐王摇摇头:“我却并未这样想。商家取利,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相反地,我却感到那日酒店际遇令姜某荣幸之至,领略到燕国贵家小姐的古道热肠,不仅形神毓秀,气质如兰,而且聪颖过人,涵养渊博,并无分毫骄纵小姐的架子。我也算游历过四方各国,而这次经历,真让我对贵国倍加欣赏,刮目相看啊。”
姬玄毓听他未再追问随从的事,便放心了他并未对卢相如的身份起疑心。又听得对方那么多溢美之词,便知他只不过是追过来找自己搭搭讪。
“齐王谬赞了,那日只不过是凑巧顺便之劳,无须挂心。”
“寻常举动最是见人心之处,公主当日之事已令姜某印象深刻。”
姬玄毓微笑:“如此,若无他事,我便先行回府了,想来我们还会再见。”
“等等…公主热肠,助寻常之人,此等情谊,姜某必将报答。若有机会,姜某愿与公主结为…良友。”
“那自是关宁的荣幸了。”
“不过…齐王真的愿与关宁结友,有事相互协助吗?”姬玄毓本已打算要走,却如同突然想到了什么,反问道齐王这一句。
“当然!”
“不客套地讲……当下玄毓手中正有一事求诸无门,想来齐王一国之主,是否可以助玄毓解围?”
“公主请讲!”
“齐王手中可有十二年前燕国行信使节署名摹本,可供玄毓参考?”
齐王原以为她会提出一些女儿家琐事求他,没想到却要时间如此久远的署名摹本。
“这…齐燕两国建交久远,通信早已有之。若说这行信使节的往来笺文,想来应是有的。只是,十二年前,年代久远,当时本王并未执政。加之底案资料卷帙浩繁,找起来定会颇费时日。只是不知……公主怎会突然要此物摹本?恕在下多言,此类信笺虽重要,却也非绝对绝密之物,若在本国查来,倒要比他国查询方便岂止一倍?”
姬玄毓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她若硬是要查,绝不会有人拦着。只是她多年辅政不干政,不想由此卷入朝中纷乱之中。更为重要的是,若她插手内政外交事务,必然十分惹眼,打草惊蛇,只怕被人早早警觉,隐了马脚,后面的事情查起来便会困难重重。若从国外得到范本,人神不知,为日后追查留有余地。
“齐王所言极是,只是玄毓求此摹本,是为私人的一点小事,不愿惹得干预朝政的议论。有些不便道明的隐衷,也不便去求皇弟。若齐王能够相助,自是最好。若是不便,玄毓也理解。”
姜若玦想了想,道:“公主既心意已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倒也没有什么不便,我这就吩咐下去。只是时间尚且不定,查到后,姜某必奉到府上。”
姬玄毓向他道了谢便起身回府。她不知道在她身后,有着那样一双深情的眼眸。
卢相如来到宣室殿中与姬玄瑾私谈。
“你此去又多大把握?”
“这些年与燕国为难的,幕后都有严观则已查明无疑。先皇之死还待我上山一查究竟,严观则与许逸尘的关系扑朔迷离,现在我已找到十年前严观则逃往商阕山上带走的舞女,也许她能对我们查清真相有所助益。待我上山,里应外合,若许逸尘助纣为虐,便将他一同铲除,以解燕国之患。”
“你孤身上山,如何里应外合?”
“我这段时日正找到了一个绝佳人选,负责内外联系接应之事。”
“谁?”
“正是同我一同入京的唐榷铭。”
“是他?”
“正是。唐榷铭多年镇守北陲,身份干净,又经我几次试探,是位忠诚可靠之人辈,加上我二人豫州之战已有情谊,所以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过去诸事,其中曲折,我一面之词恐他不信,还要有请皇上嘱托于他。”
“这倒无妨,我即刻便可宣他进宫,交待给他,只要可靠便好。”
“这点请皇上放心。”
“那好罢,今晚起程,你便回去收拾行装吧。”
“相如遵命。请……”
姬玄瑾见他欲言又止:“你要说什么?”
“公主婚事还请皇上三思,相如务必尽快赶回,还望皇上成全!”
姬玄瑾的面色既无不满也无同情,只是淡淡地道:“你且去,此事再议吧。”
此时严观则的日子并不好过。晋国将军归国后,将战败责任全部归结为严观则办事不利。晋国出师未捷,兵力损失惨重,晋王气得大发雷霆,已经宣言,一定要让严观则付出代价。除此之外,严观则还要应付另一位不好对付的雇主——魏国。他已信誓旦旦地,将晋国北方锻造断冰刀的秘籍《淬火实纪》许给了魏国。晋王曾答应严观则,若帮他取得大燕三城两州,便将《淬火实纪》作为酬金。未料三城两州的征伐在第一站便告罄,此时魏国却在一刻不停地逼问索要铸刀秘籍。
今天一早又送走一拨魏国找上山来的使者。严观则一生在各国中游走,出谋划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没想到在豫州城这件事上却栽了大跟头。现在的他焦头烂额,疲于应对,正兀自坐在堂中休息。
曲昔扉端着一碗莲子汤从堂后走出来:“堂主喝碗莲子汤消消火吧。”
曲昔扉说得很对,严观则此时正是火气最大的时候。
“这些个势利小人!什么一国之君,什么雄霸一方,给他们出智囊,让他们获利的时候,一个个远接高迎,如捧至宝。一旦有了意外,他们就像索食而不得的狗一样!!赖着主人,挥之不去!!何曾有一星一点帝王的大气!”严观则话语间充满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