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凉产生了很强烈的耳鸣，脑子里乱哄哄的，难受的厉害。
她被压迫的神经仿佛又要冲破出来，她时而神智清楚，时而迷糊，萧慕琰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根本不敢保证，下一秒，自己是否还能正常。
好不容易到了罗马，外面的小雨越飘越大，虽然已经将近凌晨，天色却还是黑暗的，因为天气的原因，显得格外肃穆。
他们没有带伞，雨落到脸颊上，冰凉冰凉的，肖墨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出租车以后，他就打电话给阮正楠和萧慕琰，打了很久都没通，叶凉的心，越来越紧张。
“打不通吗？”
肖墨摇头，如实的说道：“应该是已经在去执行任务的途中了。”
叶凉心惊胆战，焦急道：“那怎么办？”
“不要着急，会没事的，九点以前他们的人一定会平安回来。”
阮正楠和肖墨交代过，如果早晨九点以前没回来，就带人去找他们，因为极有可能，他们都受了重伤或者是……阵亡。
然而，这样的话，肖墨不敢对叶凉，叶凉已经害怕成这样，他哪里还敢说生死的事情？
到了公寓里，叶凉走进了萧慕琰睡得卧室，忽而发现，床头竟然放着那只白色的布娃娃，叶凉心里软成一片，他来意大利，竟然带了这只娃娃？
一时心绪交错，不知是感动多一些，还是害怕和担忧多一些，握住那只布娃娃，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肖墨进来说：“大哥和慕四，命硬，你别怕。”
叶凉转头看着肖墨，轻声道：“三哥，你是不是都习惯了？”
其实，如果肖墨失去了阮正楠或者萧慕琰，他的痛苦一定不会比叶凉少，可是他表现的风轻云淡，一路还这么细心的照顾着她，叶凉猜，肖墨一定是经历过太多场这样的生死，才变得，如此淡然。
“其实，比起大哥和慕四去，我宁愿自己去，有时候我很后悔，当初若是我带慕四出任务，那么今天走在生死线上的那个人，或许是我，而站在这里的，也可能是何柠。”罗马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色灰暗，仿佛永远也见不到阳光一般。
叶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来去匆匆的行人，多想里面的归途里，会有那一人的身影。
他站在腥风血雨里，她就站在这一片天地里，坐立不安。
肖墨说，早上九点，他们会平安回来，叶凉不是傻子，她知道这话里有话，九点以前会平安回来，也就意味着，若是九点之前，他们回不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从没想过，会和萧慕琰会有天人永隔的一天。
她想要和他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生生世世。
肖墨端了吐司和热牛奶过来，“叶凉，吃些东西垫垫胃吧，这离九点还早呢。”
叶凉抬头看一眼墙上的复古时钟，是还早着呢，才七点，可能他们还没开始动手都说不定。
成功与否，往往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她从落地窗边走过来，咬了几口吐司，虽然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吐司，喝了牛奶，因为，她需要体力，等萧慕琰，等他，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动，空气里安静如斯，连秒钟在走动的轻微咔哒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七点到七点半，她的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太过焦躁，而现在如此的疲惫和沉静，连担心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安静的等待。
八点半，外面的雨下的更大，叶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肖墨依旧抿着淡笑说：“他们会没事的。”
叶凉不敢想象，肖墨是有多大的抗压能力和承受能力，她除了相信他说的话，已经别无选择。
肖墨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磨着咖啡，浓浓的咖啡味儿，充斥了整个屋子，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问肖墨说：“三哥，每次大哥和慕琰出任务，你都是这样等着他们回来的吗？”
一滴滴香浓的咖啡滴进马克杯里，肖墨笑道：“也是后来才锻炼出来的，一开始也和你一样，很是焦躁不安。”
有谁是天生坚强的，还不都是逞强？
肖墨将一杯热腾腾的现磨咖啡端给她，她轻微笑着接过，捧在手心里捂着，双眼却还是有意无意的瞥过那时钟，离九点，还有半刻钟。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难耐的。
肖墨是多么眼明心亮的人，安慰笑道：“别急。”
是啊，急不来，生死有命。
外面倾盆大雨，一点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叶凉的心，更乱了。
静谧的空气里，忽而一阵刺耳的手机响声，是肖墨的手机。
叶凉的心跟随着那手机狠狠一颤，目光隐含慌张与逼仄的看着肖墨接起桌上的电话。
那头，阮正楠的声音沙哑而又抑制不住的悲伤，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墨三……你快带人过来……慕四他……”
肖墨的眼神一暗，挂了手机就快步往外走，叶凉紧跟着他问：“是不是他们出什么事了？”
肖墨说：“叶凉，你待在家里等，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叶凉摇头，拼命的摇头，她说：“我不要！我要去！我一定要见到慕琰！”
肖墨知晓她的性子，微微点头，两人快步走出别墅。
黑色汽车，驰骋在雨幕里，叶凉竟觉得悲凉起来，她咬着唇一字一句的问：“刚刚是不是他们的电话？”
“是。”
简短而又有力的一个字。
纸包不住火，迟早叶凉会知道慕四已经遭遇不测，虽然还没有等阮正楠说完话，可是肖墨明白，大哥很少失控，能让阮正楠声音变得颤抖的事情，一定是他最牵挂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慕四，很有可能……
“那，他们怎么样？”
肖墨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颤，他望着前方挡风玻璃上滑下来的雨，慢慢说道：“慕四很有可能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凉就颤抖着声音立刻打断，声音都高了好几个调，那是不可抑制的颤抖和恐惧，“不会的！他会好好的！不会的！不会的……”
肖墨早就已经通知了罗马的警方以及调了自己的人手过去，现在恐怕他们已经快他一步先抵达了，慕四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也不敢确定。
只是，他只能让叶凉，接受最坏的打算。
车子驰骋过雨幕里，到达一片海域，天色灰蒙蒙一片，叶凉就那么从车里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阮正楠跪在海域前，面无表情，几乎像一个人偶，他的身体被大雨冲刷。
叶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救援队员已经开船下海搜索，只是，又是大雨，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叶凉揪住阮正楠的衣领，唇色苍白，声音凄厉，“慕琰呢？！萧慕琰他人呢？！”
阮正楠这才慢慢有了些表情，他木讷的转头望着自己弟弟最爱的女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雨淋湿了他的眼睛，他流不出眼泪，只是呆呆的望着这个憔悴不堪的姑娘说：“叶凉……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三个字说出口，有去无回。
叶凉发了疯一般的揪着阮正楠的衣领不放，对他嘶声竭力的吼，在雨中几乎颤抖，“我不要听这三个字！你把他弄去哪儿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把他弄去哪里了？！”
阮正楠一字一句的说：“叶凉，慕四他……为了救我，掉进海里了。”
地上还有伤员，还有许多死人，流了遍地的血，叶凉根本就没感觉了，什么害怕，什么惊慌……这些情绪通通离她远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她失了力气，跌坐在雨里，脸颊上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流淌进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你把慕琰还给我！大哥……我求你……你把慕琰还给我！”
她哭的很厉害，阮正楠抓住她的手说：“叶凉，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慕四……”
肖墨跑上来呼吸凌乱，雨声都掩不住他的错乱的呼吸声，“慕四……怎么掉下去的？”
阮正楠垂着脸，闭上眼睛痛苦的说：“为我挡了一枪，掉下了海里。”
叶凉人已经跪在了地上，雨水浸泡着她的膝盖，她感觉不到寒冷，听了阮正楠的话，她立刻爬到那危险的离着悬崖很近的地方，睁着眼看下面。
阮正楠和肖墨一惊，以为她要做傻事，急忙过来拉住她，她却盯着下面蓝色的海轻声说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枪伤……”
她的声音哽咽到不行，肖墨说：“不，慕四一定会没事！”
以前那么多大风大浪慕四都闯过来了，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走掉？
叶凉笑，笑的凄厉，她说：“你们都把他当什么了？他是人，是一个正常人，从这里哪怕是好好的摔下去也是会没命的！何况他受了枪伤掉进海里是会死的！”
阮正楠薄唇颤抖的更厉害，眸光无神，丝毫没了往日的雷厉风行，他只一句又一句的对叶凉说：“对不起……对不起……”
叶凉冷声道：“对不起又有什么用？现在他人在哪里？你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叶凉的情绪异常激动，她爬到悬崖边上，正要跳下去，肖墨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叶凉你冷静一点！”
她哭的连支撑身体的力气也没有，声音却是嘶声竭力的大，“你让我怎么冷静？！萧慕琰他死了！”
叶凉吼出最后一声，肖墨的手掌啪一声落在她脸颊上。
这一巴掌，不该他动手，可是作为慕四的三哥，他有责任和义务照顾慕四最爱的女子，并且不能让她做出任何傻事。
“你清醒点！现在什么都是未知的！叶凉你给我好好等慕四回来！”
说罢，便踏上了刚来的船只上，甩了身上已经湿透的黑色风衣，下海去同救援人员一起去找。
叶凉被肖墨一个巴掌打的伏倒在地面上，她双肩颤抖的厉害，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纤细而脆弱。
阮正楠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只是最后一句却是，“若是慕四……真的回不来，叶凉，我会陪着慕四一起走。你放心。”
若是这辈子都要活在这样的愧疚里，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欠慕四的，恐怕得来世做兄弟才能偿还。
叶凉从泥泞的地上好不容易站起来，站在雨幕里，哭的凌乱一片，她对着大海嘶声裂肺的喊着萧慕琰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