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披绛紫色长衣的女子从主房中走出,对着有些慌乱的宫女吩咐道:“快些点灯过去看看。”
“是,娘娘。”宫女们领了命,便各自回房中取来几盏宫灯点上,挑着灯向公主房中跑去。
那身着绛紫色长衣的女子也焦急的向前走了几步,却又被身后的人拉住。
“皇上?您怎么出来了?吵醒您了么?”紫衣女子对着身后的人福礼道。
那男子三十余岁的模样,剑眉星目的脸上不怒自威。宽宽大大的白色袍子在身上有些随意的披散着,长发虽然凌乱的披在身后,却似乎被什么力量牢牢的禁锢着。权柄,这是唯一可以诠释这个男子的词汇。在那深邃的让人无法看透的漆黑的眼眸里,有着太多的欲望,有着太多的权势。他是端坐在御座上的王者,弹指之间,可任山峦乍列;谈笑之处,可叫江海回流。他淡淡一笑,将紫衣女子扶起,道:“这么大的声音,想不醒也难啊。”
他向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看,抓起紫衣女子的手,道:“走,去看咱们的宝贝女儿。”他的声音坚定的,犹如高耸入云的群山,令人不敢违抗。女子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待离得公主的房间近了,女子不禁皱了皱眉。她看出了一丝异样,宫女们唯唯诺诺的站立在一旁,不敢抬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气,正是从公主房中传来的。难道是……?紫衣女子一惊,不敢再向下想去,只是偷偷的窥视男子脸上的神情。
男子微微的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拂袖甩开她的手,抢过宫女手中的灯,径直的进了公主的房中。
“枫哥哥,你可点灯了么?”女孩儿慵懒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呢喃着。
男孩儿坐在地上,上身倚在床边。他揉了揉惺忪的醉眼,看着门外的点点灯光,道:“不用点灯了。你看,来了好些萤火虫那!”
“萤火虫?”女孩儿好奇的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寻找着,“在哪啊?”
“就在那里啊!”男孩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手臂举了起来,指向门口。
若是他们两个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这么做。他们的父皇已经夺门而入,满面怒色的狠狠的踹了桌子一脚。原本结结实实的桌子撞到墙上,应声而裂,惊得所有清醒的人都跪了下去。当然,那两个孩子仍旧大大咧咧的躺在地上。
“你!出去打盆凉水回来!”皇上用脚示意着一个低头跪在自己身边的宫女。那宫女急急的领命而去,皇上则顺手拽来一张椅子,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皇上,”紫衣女子上前几步,再次跪倒在他面前,“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您不要怪罪瑶儿。”
皇上摆了摆手,寒声道:“与瑶儿无关,还不是这个臭小子!朕不教训他,他还真就无法无天了!至于瑶儿,”他的声音微微放柔,“你先将她抱回你房里,找太医看看。她身子不好,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紫衣女子轻声应下,便让身边一个平素照顾公主的宫女抱着公主离去。她又看向一脸怒容的皇上,踟蹰再三,道:“皇上,泽枫他也是为了哄瑶儿开心,您就饶了他这一回……”
“他是这一回么?”皇上严厉的声音炸响,他又瞥了瞥紫衣女子,道:“你先回去吧。”皇上又用眼角扫过房内的宫女侍从,寒声道:“朕要教训儿子,你们也要看么?”众人急忙告醉,唯唯诺诺的退下。
“皇上,凉水。”宫女将一盆井水端到皇上脚下后,便无声的退了出去。
待得众人走的远了,皇上将脚边的水盆一踢,一盆冰冷的井水便全都倒在了男孩儿身上。男孩儿打了一个激灵,微微清醒了一些,骂道:“小全子你要死啊!有你这么伺候人的吗?”他用袖子将脸上的水擦去,竟看见父皇端坐在自己面前,他不由得一怔,旋即急忙拜跪道:“儿臣不知父皇驾到缈烟宫,未曾远迎,还望父皇恕罪!”
“缈烟宫?”皇上冷哼一声,“你看这是缈烟宫么?”
男孩儿一惊,瞥见四周的景象,全然忆起这是在自己妹妹的闺阁,不由得浑身一颤。
“哼!”皇上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想起来了?”
男孩儿的脑子飞速的思索,他深知自己已经被当场抓住,赖是赖不掉了。他狠狠的摇了摇牙,道:“回禀父皇,是儿臣深夜无聊,偷偷潜进瑶妹的房中将她灌醉的。她喝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喝的是酒……”
“你可知偷偷闯入公主的闺阁在宫中是何罪么?”皇上淡淡的打断男孩儿的话,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耐人寻味的笑道:“五十廷杖!”
男孩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廷杖一物,十下可伤皮肉,二十可伤筋骨,三十则可落下残疾,身子柔弱者,打至五十便可一命呜呼,直接变成杖毙了。虽然自己的父皇不可能这么狠心将自己杖毙,但五十廷杖也够他受的了。
“但是,”皇上冷淡的声音又一次想起,“若公主是主动让你进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男孩儿心道:“我要是承认了,岂不是连瑶儿也要一起受罚?”他下定了决心,便抬起头来对上父皇的目光,灿然一笑,道:“是儿臣自己犯的错,与旁人无关。”
皇上见到男孩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怔,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淡淡道:“明日一早去领廷杖五十。喝了这么多酒,这么一会儿便能清醒,说明你内功练得不错。五十廷杖,你应付的了。”
男孩儿闻言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五十廷杖?父皇,你对儿臣可真够狠得了!
“枫儿的伤如何了?”皇上扶起前来相迎的云贵妃,柔声问道。
“打的轻,没伤到筋骨,倒让皇上惦念了。”云贵妃笑道。
皇上握上云贵妃的手,一起向殿内走去,笑道:“你给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京城自然有京城的特点,不论是什么消息,在车马喧嚣的京城中传递的都很快。比方说,今日早朝时内阁定下的某一项新政,怕是晌午就已经到处有人评说了。即便再多挂几个“莫谈国事”的牌子,流言飞语永远都如瘟疫一般到处流窜。
兴王和云宣王当街遇袭的事情早已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各种不同的说法也相应而出。有人说,这是因为当今皇上在未登大宝时,在江湖中结下的梁子,父债子还罢了。还有人说,其实是两位皇子互打,结果不知其中的谁拿出迷烟,将所有人都熏晕了。更有甚者,还将这件事归咎于远在边关的显王龙泽举的身上。说是,因为龙泽举见皇位离自己越来越远,便铤而走险,派人回到京师刺杀两位王爷……
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在京城中蔓延,每一个说法都看似头头是道。甚至有好事者在赌坊开了盘口,让众人压上自己相信的说法,待真相明了之后,便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