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可以说是这些年来韩呈礼在他妈家呆得最久的一次,走的时候还挺有点依依不舍的,妹妹本来想送他们去机场,但她要上课,正是高三关键时期,韩呈礼不允许她请假,妹妹挺不高兴的,韩呈礼只好答应她,等考上理想的大学,当哥哥的出钱,请她去自己住的那个城市游玩。这才勉强安抚了妹妹,韩呈礼又趁机嘱咐她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学着照顾自己、照顾父母,说得妹妹直嫌他啰嗦。
韩呈礼之所以如此嘱托,是以为这次离开还要过许久才会再回来,哪承想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他在不久的将来就有机会与妈妈再见面。
回程的飞机上,韩呈礼见蒋佳一直盯着窗外出神,于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蒋佳正在想刚刚去韩呈礼他妈家告别,从他妈家出来的时候,他妈都没说送送儿子的事,在蒋佳看来,他妈实在对这个儿子太冷淡了,都不如同母异父的妹妹热情,甚至都不如继父。
不过蒋佳并不愿在韩呈礼面前说他妈妈的坏话,于是只是笑笑,闭口不言。没想到韩呈礼却像是知道蒋佳想什么一样,紧了紧她的手,说:“我妈不是不疼我,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带着我离开,只不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说,“谁让我跟我爸长得太像,而且年纪越大就越像,我那几个发小的父母都说,看见我就跟看见当年的我爸似的,我有时晚上自己照镜子,也会有种看着童年时我爸的感觉。他们两个感情破裂之后,我妈曾经说过无数次,她这辈子都宁愿没遇到过我爸,所以让她对着我这张脸,也挺为难她的。”
蒋佳也摸了摸韩呈礼的脸,说:“这么说,你爸也是个帅哥?”
韩呈礼笑着点头,说:“虽然过去很久了,不过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在饭桌上说过,我妈当初就是看中他的脸。”
说这话时,韩呈礼眼中闪着光,蒋佳想,他后来虽然随着母亲远嫁,但对父亲的感情未必就割断掉了,正因为没有在父亲身边长大,那个男人在他记忆里的印象反而更加伟岸高大,不可动摇。虽然他同情母亲的遭遇,但对生父却还是无法忘怀,不然他怎么从来没叫过继父一声“爸”呢。
蒋佳问:“那你的性格像他吗?”
韩呈礼摇头说:“一点也不像。”他想了想,又说,“也不像妈妈。”
蒋佳点头,又问:“那他们为什么……”没有问下去,或许韩呈礼也不知道,即使他知道也未必愿意说,大人们之间的事,已经对他造成一次伤害了,她又何必再去揭他的伤疤。
然而韩呈礼却没打算瞒她,说:“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那时太小,对我来说仿佛是突然之间的事,他们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有天我爸不在家,我妈打包了行李,直接带着我离开了。不过我想,应该是我爸的责任大些,毕竟他的第二次婚姻也失败了。”
直到现在,说起当年的事,韩呈礼仍然一脸的迷惑。可能他父母当年的关系早已出了问题,却在儿子面前假装和睦,终于有天再也掩饰不下去,却不曾想过,这样的突然,对孩子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婚姻不易,这话谁都会说。可真要到亲自经历过,才能真正体会这话里的含义,尤其当一个家庭再不是两个人,该如何最大限度地保护孩子,成为比财产分割更重要的问题。毕竟,没有哪个孩子是自己要求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将孩子生育出来,却不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伤害已经不可避免,也只能尽最大可能将伤害减到最低,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实在是枉为父母。
经过这一趟远行,蒋佳发现自己对婚姻的看法有了更深的认识,以前没有孩子,很多事不需要去考虑,此时她才知道,自己当初还是很幼稚。婚姻是什么?在激情和爱慕渐渐褪去变淡之后,该如何相处与自处?这些事大概是需要一辈子去学习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蒋佳突然扭头问韩呈礼:“你将来想要孩子吗?”
早上起得早,去了他妈家告别又赶飞机,韩呈礼本来有点昏昏欲睡的,听到这个问题时却来了精神,说:“当然要啊,我们生两个儿子吧。”
蒋佳说:“女儿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