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三日后,我如约在瑶池的大桃树下等他,顺便撑了他那日给我撑的那把伞,细细打量发觉夜离不愧是天族太子,吃穿用度果然都是最好的。就是我手上的这把伞吧,伞骨是用的龙骨,握在手中,如玉般光滑温润,却没有玉那样初入手般的冰凉,细细感觉,那伞骨中似有一股祥瑞仙气和几分灵气,并且愈用愈见光滑,其中仙气和灵气竟不减半分,这等仙家宝物用来作法器或是养身之宝都是极好的,他却只当作一把最普通之物来用,不禁感叹有钱真好啊!
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好看到夜离在离我不远处正看着我。一刹那,四目相对,我不禁再次愣住,像是一阵清风夹杂着片片飞花轻抚过脸庞,他依旧是清浅的笑。
心中有点复杂,一个男的长得这么好看作甚?夜离似乎也愣了一会,但终是开口:“夫人,一别多日,为夫甚是想念夫人。”语罢缓缓过来,抬眼看到我撑着那****给我撑着的伞,眉眼处笑意更盛,手抚上我的发,墨眸直直望向我的眼里:“看来……是为夫让夫人久等了呢,夫人莫怪。”
看到他近在咫尺一张美如墨画般的脸,我又是片刻的失神,半晌反应过来,想起他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丝调戏的意味,不禁有些恼羞,于是红着脸别过头去,讷讷的问他:“倒也等得不久,只是你明明见着我了,又何必在那干站着?”
说完又觉得这话似乎又有些心疼他的意思,有些不妥,一边暗叹男色误事蓝颜祸水啊一边又正色补充道:“夜离君须得注意一下你我二人的关系,你我虽有婚约,但我与夜离君并不熟悉,且你我二人尚未行过正礼,夜离君这样,也未免有些不合礼数。”
他又笑笑,收回了手,用扇柄挑起我的下巴,就如同凡间的富家公子调戏良家妇女似的,玩味地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一番,见我脸色渐渐红起来最终恼羞成怒地将他瞪着,这才罢休,有点遗憾的将手中折扇放下,却又执起我的手,我微微挣开,但始终是固执不过,只得由着他牵着,他笑道:“那……墨儿,我们该走了。”说完招来一朵云。
我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傻乎乎的问道:“该走了?去哪儿啊?”
他无奈的看着我,问道:“你是忘了么?我们今日,是来赏花的。”顿了顿,拉着我乘着那朵云,御风而行。
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刚刚好能把两旁和底下凡间的美景一览眼底,凡间车马喧鸣,人来人往,酒肆茶楼,才子佳人,风花雪月,当真是热闹非凡,比仙界有趣多了,的确让人留恋。只不过眼前繁荣之景转眼即逝,如水月镜花般美好而又虚幻。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过梦一场,王朝更迭,美人迟暮,亦不过如此,梦醒,皆无,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却让夜离给注意到了,回头问我:“墨儿,怎的了?这般不开心?”
我回头望他一眼,开口道:“虽然我早已修成上神,但有时有些事情我总是看不大懂,譬如人之七情六欲。明知人生不过一场极其易逝梦,不过早晚罢了,又何必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生于肉胎,缚于凡尘,死于俗世,何必?还不如一人静静清修好了,以后也好落个仙籍,成个逍遥神仙。”我顿了顿:“我曾听祭酒给我讲过这样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凡人得了仙缘,又生来一身清气,原可以摆脱红尘之缚,七情六欲之乱,人间百态之苦,但他偏偏拒绝了,还要求继续转世,以他所有修为为代价,去生生世世跟随一个灵魂,自甘堕落红尘。我不懂。”
夜离的身形僵了一下,回头仍然是淡淡的笑,只是多了一丝黯然:“墨儿你自然不明白。有些事情,一旦沾染,就再也无法放下,就算它重的生命都担不动,也舍不得放下。”
所谓执念。
我不语,继续胡思乱想。
他见我呆呆的坐在云上,问道:“墨儿,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摇摇头,耸耸肩:“不知。”
他宠溺一笑,安慰似的说:“看来是太无聊了,墨儿,我们稍后便到。”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夜离,你怎么没有驾来云车?若是云车,想必速度会快很多,而且应该比这个舒服得多。”
“怎么?墨儿可是累了?那云车是快,可出来赏景用就不甚好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漫不经心的赏景。夜离也没说什么,一路无话。
好在夜离说的地很快就到了,我还在神游的时候,被夜离轻轻带下来,我抬头一看,当即愣在原地。
漫天遍野的红,红的妖娆,红的凄美,红的悲凉。漫山遍野的红色,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蔓延,仿佛整个视野都被眼前的火焰灼伤,融入骨血中生生世世不能忘怀的悲伤爱恋,开得烂漫,绽放的妖冶。心中的悸动再不能抑制,我回头怔怔的看着夜离,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自从我从长琴那里饮了浮尘后,昏睡三日,醒来后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喜欢这种花,偏执的喜欢。浮尘的确是有一些功效,可以知未来,改过去,其中一大功效是将人心中最深的执念忘去,只不过我一生并无妄念,所以并没有在意。但再次醒来之后就疯狂地喜欢这种花,每每看见,灵魂深处总会有一阵撕裂般的痛苦,内心深处不住的空虚,但仿佛只要看着它,那阵空虚就会一点点、一点点被弥补。
那是我的罪,我的妄念,我的执念。
我艰难的开口:“你如何得知、你怎么知道?”
他宠溺地笑:“只要是墨儿喜欢的,为夫又怎能不知道呢?”
仿佛某种物体的破碎之声回响在耳畔:“你又是怎么得到的?曼珠沙华……不是天界的禁花么?”
他一双眸子墨色渐渐柔和明亮起来:“墨儿,只要你喜欢,为夫都能为你拿来。禁花又如何?为夫只要你喜欢。”
破碎的物体似乎有暖流缓缓溢出,溢满全身,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