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河滨没有一个人,只依稀可见几颗枯柳在月光下凝望着千层细浪。
浅浅在河边伫立成一块礁石,眺望着远处的点点灯火,其实那是河水中的星群。她伸手想要触摸灯一样的星光,可还是停住了,她发现它们离她是那样的遥远,就像曾经的一切离她已是天涯。
年轻的星群在天空绽放着光芒,她抬头默默的注视着天空,她不知道哪颗是牛郎,哪颗是织女;哪个是射手座,哪个是天枰座。
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裙子上,就像点点泪光沁入肌肤。她站起身,捡了一个扁平的石子,朝着湖水扔去,石子在水中抖起两个水漂,涟漪在月光下成两块大幕。
她的手微微颤动,她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看到那些撩人的清晨和傍晚。一个天真的女孩轻轻踩着露水,一只小狗熟悉的跑在前面,她时而走进油菜花从中,对着满天的蝴蝶微笑,悄悄与蜜蜂交谈;时而坐在湖边学鸭子“嘎嘎”叫,有时候不经意间飞来白鹤,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动,它就会受惊而飞走。
她微笑着,可是,有一些什么回忆突然占据了她的心,一丝疼痛僵住她的脸。
十年前,那个把她从车轮里救起,又在湖边为她擦拭眼泪的小男孩,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清晰,他面湖而立的背影,犹豫的眼神,夹杂着后来的故事,走进她已经模糊的双眼,又顺着晶莹的泪珠滴落。
一双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肩膀上。一个男孩坚定的站在沙滩上,抚开她被泪水沾湿的秀发。
“怎么了?”他轻轻的问,眼神坚定得一如水边的礁石。
浅浅顿住泪水,没有看他,只是转为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真的走出来了,还是假装或者隐藏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喜欢被禁锢,她害怕对一个人死心踏地。她把疼痛在一次次的相聚与别离中堆积,放在深深的看不见的角落。
如果闭上双眼,就能躲避着悲伤;如果不知什么才是关怀,也许就无所谓什么受伤,可是就算再怎么追思,也想不起来,那温柔的话语。
在那已经流逝的过去岁月里,是谁在呼唤着呢?浅浅心里默默地想着,想着这些年的美好……
“浅浅,把厨房里切好的水果端出来,顺便去院子里看看”
屋内传来一声唤,名叫浅浅的少女便转过头去应一声。这是浅浅的外公在江南的旧宅,趁着暑假,过来看看。深深阔阔的内屋,前面用篱笆围成一个院子,散落着种些芍药、山茶和桂树。墙角的荫凉处,布置了一方药铺,盆盆罐罐摆在木架上,各色的药草纷纷杂杂,细小可爱。另一边则是一字排开的簸箕,里面晒着陈皮、甘草、百日散、罗汉叶等药材。架子旁边则是一个废弃的石井,被注满了水养些的锦鲤,水面上飘洒着几朵睡莲。偶尔有身姿卓越的豆娘徘徊期间,也是一道景致。
浅浅走到药架旁,抬头看看了远方的天,然后把摆开的簸箕一一收进屋里。不过多久,这儿便会雷声轰隆,便哗哗地下起倾盆大雨。
浅浅的外公是小有名的中医,村子里的人有了病痛都会来找他。因他是沉默寡言的中医世家,有着医者谦卑和良善,冷静慈祥的笑容和强有力的劝解使人有信服感。偶尔也有城里的医院邀请他过去会诊,所以浅浅常常一个人在家。
她和外公有些距离,儿时的威严逐渐转化为而今的冷漠。尽管浅浅不愿承认,但她也在儿时的时光中积淀了外公身上清浅的气质,所以外公为她取名为浅浅。浅浅的外公头发很黑,清瘦欣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闻来令人感到安心。好比说他的不善言辞,面对陌生人常常感到拘谨,但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美的,又好比说他的手掌上有茧,错错落落的,那是自小研究药理留下的印记。而他声线明了,语气淡然却有一种淳朴的吸引力。
浅浅走到院里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棵绿油油的草,儿时的存在脑海里的回忆渐渐苏醒。那年的初夏遍地开满了蔷薇,至今也不曾忘怀。每年的暑假,浅浅都会来到这片美丽的土地,看着这些白蔷薇,眼神里透露着着纯洁的气息。
童年时的的浅浅只是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小女孩。那片蓝蓝的天是她最佳的嬉戏场所,有时几朵白云飘荡,点缀着天空的孤寂。阳光下的她踮着脚尖与花丛中的蝴蝶翩翩起舞,如同城堡里住着的小精灵,天真无邪。
浅浅的外公每次临走都会时吩咐她,要找到21种草药。这样的时光每年夏季来到这儿都会出现。对于浅浅来说这是最快乐的时光。
她依旧记得有一年夏天,他在帮外公找草药时,看见一个男孩拿着小弓箭在射小鸟。浅浅被看眼前的一棵看似的羽毛,开的花是却是毛茸茸的草吸引住了,于是用手轻轻地碰那看似娇弱的身躯。啊!那草立即像一位害羞的小姑娘,慢慢地合拢了。“那是含羞草。”那个男孩不小心的一脚就踩到了含羞草说着,嘴里孩子喃喃自语,“呀!我差点就射到了。”
树上休憩的鸟儿惊慌失措飞走后,男孩气得剁脚还不时地踩坏了那些花草,这一幕浅浅看在眼里,脸上缓缓的流下晶莹的泪珠。
男孩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望着自己脚下方的地方默默的流着泪。男孩很是不解?为什么女孩在流泪的,于是男孩望着她开口问;“喂,你怎么哭啦?发生什么事了吗?”浅浅看着男孩脚下的那棵已经被男孩踩的枯萎含羞草不言语,男孩又继续的走前几步,“你究竟怎么了?问你又不说话!”浅浅无法忍受他践踏花草,立即说道:“你踩疼它们了,刚才那些鸟儿也是因你而飞走的,你为什么要伤害它们?”男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冷哼一声,说:“真是神经病,花草知道疼,开什么玩笑?”说这边转身跑开了,消失在了浅浅的视野中,自那以后浅浅没有再见过那个男孩。
记忆是一张挂满风铃的卷帘,藏匿不了回味里一丝缱绻的痕迹。多年后回想起,却无法与他的出现相媲美,那是她最美的记忆,没有人能够夺走。
乡下的黄昏,无限美。天边燃烧着好看的火烧云,夕阳如一个红红的大气球,挂在西边天上。很快夜幂降临,月光笼罩着四周,浅浅趴在窗台边,欣赏着美丽的月色。
第二天早晨,陷入梦乡中的浅浅被鸟儿的歌声吵醒,浅浅下床把窗帘拉上,准备继续做着那美梦时,不经一瞥,透过玻璃窗户,看着视野里随风飘飞的白色床单,似一片片信纸,等待着被写入内容,而她此时如同穿梭在着白色的深林里,享受着片刻的迷失。远处的树下,躺着一位少年,隐隐地听得到歌声!并不清晰的哼唱,旋律根本辨不清,声音在风里打转。浅浅就这样看着他,知道那少年起身,浅浅便无可躲藏的进入他的视野里。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漫长地夏季似乎在一刻停滞了,周围只有风的呼吸声。
那之后,浅浅曾多忆起那天的画面,这也是两人初遇的地方。
风停止后,少年的身影被床单遮住了,浅浅发愣了一会,随后浅浅的一笑,便把窗帘拉上。她不知道的是远处的那个少年在等着她的出现,浅浅没在意,便去厨房做早饭了。
那年她只有1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