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娘的，什么叫破例收我为徒？”
巫仙瀑一脸的奉承劲儿，心头却是早已将他这刚刚拜的师父问候了个八辈祖宗，在他看来，他今日磕头拜师，完全就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因为，刚才那辛老光头施展的术，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万燕尾剪的奇景。他周围大地裂开，尘土被击打的肆意飞扬，他处在这当头脚下，浑身都是拔凉拔凉的冷汗。
他知道辛老光头想收他为徒，因为当年他每次去找死酒鬼后，到傍晚他回家，都会被死酒鬼骂得个狗血淋头，说他怎么会跟这种死老头子产生瓜葛。
他原来没有体味到死酒鬼的话，现在却是心中对着死酒鬼翘起了个大拇指。这辛老光头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为了收老子为徒，竟然把老子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他娘的，还想当一位严师？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知道他这一副光头光下巴形象本就是滑稽得很吗？若是说他有着他儿子大强人辛悍那样壮阔的身板，倒也能立起三分狗威来，可他，偏偏老而瘦得像只野山鸡。
那哈哈的笑声，正是跟那“咯咯”的野鸡叫声一模一样，让老子一听，就有种出戏的感觉。
另外，他以为老子没听见他那“咯咯咯”的、骨头快要散架的声音？哼，老子堂堂浑世小仙王，上能听滚滚天雷轰，下能听苍蝇放屁响。
他就压根就不适合做一个义正威严的师父，要不是他那所谓的术，强悍得将老子压得差点吐出血来，要不是这术确实于那一刻吸引了我，打死我我也不会向他磕头。
巫仙瀑被辛老光头拉起身来，出于对这术的觊觎，和他确实不敢惹辛老光头的想法，他不得不将这老家伙毕恭毕敬起来。
他装作规矩地问：“师——父，您刚刚那术是怎么施展的啊？它这么厉害，就没有专门的名字吗？”
辛老光头道：“这没什么厉害的，《燕子剑》而已。”
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深不可测的样子，辛老光头故意很平静地回答着巫仙瀑的话，可他没有想到，他这“燕子剑”三字一出口，便引起了巫仙瀑的一声巨大的尖叫，直震得他耳膜都快破了。
他被吓得脖子一缩，下意识又想起自己乃是一位严师，又拉长了脖子，同时撇着目光注意巫仙瀑着动态。
他看见巫仙瀑此刻竟是又蹦又跳起来，同时两眼放金光，口中惊喜的嚷叫着：“他娘的——竟是《燕子剑》，难怪这般厉害。这竟然是大慧小仙王的绝技。哈哈，师父师父，我要学，我要学，您快教我吧！”
巫仙瀑突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心头也突然觉得这老光头似乎也不那么坏嘛。另一方面，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之前辛老光头是以手为剑，他施展的术，本就是一套剑术。
辛老光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说：“什么叫大慧小仙王的绝技？这分明是大姐姐的绝技。大慧小仙王？哼哼，顶多是把这术第二次发扬而已，要论施展此术之绝，还得是大姐姐！”
部族里的人都很敬重英雄，可对辛老光头来讲，大慧小仙王不过是他的后辈，尤其是牵扯到自己崇拜的大姐姐，他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大姐姐了。
巫仙瀑知道辛老光头口中的大姐姐是五十年前走出部族的金甲英雄辛阳，但大慧小仙王是他的超级偶像，于是，刚刚对辛老光头产生的好感又立刻化作了零蛋。他想直接骂他，可最终还是惧于其实力，没敢。
于是他忍了下来，最终只是问：“什么叫第二次发扬？”
辛老光头又开始摆高深，他找了一块元矿山前的大石头，忍着冷风盘坐着，装作仙风道骨的样子，娓娓道来。
巫仙瀑又忍住笑意，慢慢听来，这才得知其中另有故事。
原来，五百年前，在高澧之地发现元矿场后，高澧部族的巫、辛、黎三氏先祖从那三个部族中迁出，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带来，唯有其中一些人曾练习过的术。
《燕子剑》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两术，名为《连环斩》和《开山术》。五百年过去，高澧人早已褪去那三个部族的生活痕迹，但这三门术，却是一成不变地传承了下来。
这三术被许多高澧人修炼过，但让他们绽放魅力的还得是高澧的祖祠里供奉的那几位英雄。神刀英雄黎戮发扬了《连环斩》的威力，猛甲英雄巫楮发扬了《开山术》，而《燕子剑》，却是先被金甲英雄辛阳发扬，再被大慧小仙王黎雨使得出神入化。
巫仙瀑来了极大兴致，他认为《燕子剑》既然是大慧小仙王的拿手绝技，他也不能不会啊。另外，几天后就是那该死的“乌龟约”，若是学会了此术，实力定能大增，而后也定能打得那只丑狼嗷嗷叫它娘。
于是，在辛老光头故作冷脸又滔滔不绝的口授下，他开始正儿八经的学习起《燕子剑》的招式、变化及要领。不久后，在这元矿场的山前空地上，他又开始实际施展。
他右拿宝贝宽剑，左并二指绕环，土石由此飞动，大风就此盘旋。
伴着越演越浓的云沙，伴着越来越吵杂的燕子喳喳，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术的浮华，第一次感受到了修行的另一片天下。
他起腾扭转，兴奋异常，翻手覆剑，目光湛亮。
他长吟着《燕子剑》的口诀，模仿着燕子那飞行的卓越；细听着老光头的指点，变幻着挥劈错误的剑沿。
半日后，周身都是燕影，到处都是云烟。他的脚下也升起黑燕尾剪，使他竟能体会几息时间的走壁飞檐。他哈哈大笑，笑那右山大鸟，老子没翅没羽，也将九天扶摇。他哈哈再笑，笑那黎安只手抓鸟，原是用《燕子剑》取巧。
辛老光头盘坐大石上板脸看着，内心却是喜笑开颜，他惊喜发现，巫仙瀑悟性超凡，半日之间，便将原生招式学得个七分模样，三分连贯。
枉自己活了六十余年，如今才发现自己原有一双慧眼。巫仙瀑当真是我的宝贝好徒儿，修行练剑、吹牛扯皮，个个都是第一。
哇哈哈，他真是我的宝，他肯定能延续我的梦，追寻大姐姐，外出征讨；呜啦啦，他真是我的宝，他外出征讨，定会将那乘黄追着跑，把我的仇报。
辛老光头看着自己识得的好根苗，越看越喜，越看越欢，最后，竟是看着看着，哭了。他想着，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但自己的梦想或许就此延续不死。
他知道巫仙瀑此时或许对他并不在意，但是，他相信自己有做一个好师父的能力，让巫仙瀑心甘情愿把他的梦想续。
没有哭出声音来，他只在暗中掩面抹泪，同时，嘴上还好强地暗骂：“他娘的，这不是泪，这是徒儿聚拢起的云烟的水！”
刻意掩饰下，巫仙瀑没能发现辛老光头的变化，他只是欢喜地舞招，欢喜地练剑。他喜欢大慧小仙王的传说，崇拜这个传说中的美丽人儿。她是他心中永不落的太阳。
他修为只有命火境三阶，元气不足就用体力来凑，体力不足就用干肉来凑，如此，虽然他越练越不拉风，但《燕子剑》的原生招式，却是越来越熟练。
至于那并未彻底痊愈的烧伤——
他全然忘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平日牛气哄哄，现在牛劲哄哄。到一日过去，那招式已是练得个十分模样，七分连贯了，而那由招至术的剑理，也是理解了两分。
随后，他收剑聚气，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吃喝着辛老光头早已准备好的肉与水。
再随后，月亮升起，就着冷风月光，倒地闭眼，呼噜呼噜满天飘响。
“真是疯狂啊！”
辛老光头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片刻后，找来一宽厚虎皮为他盖上，自己盘坐大石上，屏气凝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