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徐树铮尚未来得及高兴,满铁奉天公所所长佐藤安之助便带着寺内正毅的亲笔抗议信赶来了,对徐树铮允许德国人在南满铁路沿线的辽阳一代勘探铁矿提出严正交涉,这时的徐树铮才知道自己一直想象的辽阳铁矿早在两年前就被日本人探到。
原来早在1905年日俄战争刚刚结束,日本人迫不及待设立了由关东州民政长官担任委员长的“满洲产业调查会”,开始了对东北地区的所谓资源调查。日本自然资源贫乏,尤其缺乏工业化和战争的重要资源——煤和铁。所以,东北的煤铁矿便成为日本资源调查的主要对象。他们组织日本帝国大学的小川琢治等人对抚顺、烟台、五湖嘴等地的煤田进行了调查,将其结果以“满洲矿产调查资料”的名义发表。
1906年11月,“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在东京成立。“满铁”是个十分特殊企业,它以经营铁路为主,兼及煤矿、炼铁、炼油、化工、电力港口、房地产、旅馆、文化、科研机构和情报机构等是日本经济侵略东北的一艘经济航母。更为重要的是“满铁”肩负着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重任,被称为“国策公司”。它机构极为庞大,员工达数十万,一批怀有殖民野心的政治家出任“满铁”首脑,利用“满铁”的资源进行种种政治活动。
1907年3月,“满铁”由东京迁至大连。4月,便在其矿产部下设立地质课,这标志着满铁地质调查业务的开始。5月,地质课在抚顺煤矿设立事务所,专门从事抚顺煤田的地质调查。1910年,满铁设立了地质调查所。
1909年,地质调查所在鞍山一带勘查,发现有古矿遗址,并在铁石山发现有铁矿床,以后又陆续发现了西鞍山、东鞍山铁矿床;1910年,发现大孤山铁矿床,接着又发现樱桃园、关门山、弓长岭等矿床。满铁当时就决定攫取这里的铁矿开采权,日方先提出以合办方式开采,受到当地官民的抵制。他们直接向中国政府提出了合办鞍山铁矿的要求。由于政局多变,合办难以落实。而且这一带的铁矿虽然蕴藏量大,但富矿少,贫矿多(含铁40%以下),富矿与贫矿之比为1:9,生铁含硅量大。
因此,当1913年徐树铮出任东北巡阅使时,满铁还只是仅仅控制了包括庙儿沟铁矿在内的东西鞍山几处富矿区,对这段历史并不熟悉的徐树铮还自以为日本人并不知道辽阳底下存在着极其丰富的铁矿呢?
其实早在徐树铮与德国签订了两千万马克的机器设备贷款之后,日本国内立即向满铁株式会社下达了严密监视中国一切经济行动的命令,所以当德国勘探人员一登上东北的土地,立即就有日本间谍全程跟踪,只是与尚未来得及勘探的阜新一带相比,日本人将主要精力全部集中在辽阳一带,因为铁矿是日本最为紧缺的战略物资。德国人在辽阳一带勘探取得进展的消息传到日本之后,已经病入膏肓的桂太郎向寺内正毅和关东都督福岛安政下达了必须阻止中国开采辽阳铁矿的命令。
徐树铮看到寺内正毅的亲笔信之后,便头大了,这个人可是马上就要回国接任首相了,而且与田中义一相比,在侵略方式上要“柔和”许多,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么之前一系列妥协可能就要功亏于溃;但是答应的话,那这一带的铁矿该如何处理呢,交给日本人,显然对于已经因为妥协而声望受损的徐树铮来说,眼下是无法接受的,如果放着不在开采,那么仅仅只有煤矿,那么想在东北大力发展重工业的徐树铮来说,也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佐藤阁下,虽然贵国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对辽阳一带的铁矿进行了详细的勘探,但是你们一直没有获得开采权,也没有购买这一地带的土地,那么任何人都有权力在这里开矿建厂。”徐树铮看着佐藤带来的两年的勘探报告,整整喝下了三遍浓茶,跑了两趟厕所,才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出了这段话。
看着徐树铮惊慌失措的神情,佐藤十分兴奋,看来徐树铮是没有胆量和大日本帝国对着干了,自己的这趟差事会很容易地完成。
佐藤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虽然已经没有了热茶的茶香,但是相对于已经渐热的天气和舒畅的心情,佐藤早已不在乎这些:“其实我们早就想在开采樱桃园、关门山一带的铁矿,只有由于贵国这两年政局过于动荡才停止的,别忘了这一带可是南满铁路的经过去,巡阅使早在日本期间就答应过全面开放之后,会极力保证大日本帝国在东三省的权益。”
“这一点我当然不会忘了,可是当时我只是答应不让其他国家过多地插手东三省的权益,可没有说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发展,鞍山一带的铁矿早就被贵国开采了,据我所知,其实在鞍山矿区四周还有许多地下埋藏着丰富的铁矿,包括美国人在内的许多人都向本巡阅使提出在日本控制的矿区之外,在新建矿区,但是本人为了照顾贵国的的利益,否决了这些提议,其中就有一些本地商绅提出开矿的要求。如果现在再放着辽阳矿区荒废的话,那鄙人就实在无法向国人交代了。”徐树铮将双手朝佐藤摊了一下,表示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但是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威胁。
因为佐藤刚才提出辽阳在南满铁路沿线,使徐树铮突然意识到辽阳矿区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不利了,虽然主要的弓长岭矿区在辽阳城东,基本上是在与本溪的中间位置,但毕竟离南满铁路太近了,如果将钢铁厂建在此处,日后必然爆发的中日之战,绝对会受到重大损失。
“对于这个问题,寺内总监让我转告巡阅使,只要将军不在辽阳及南满铁路沿线地区建设新的矿区,那么在其他地方,我们可以适当的有所退让,比如贵国所请的德国工人不是刚刚在奉天西部的阜新一带发现了大型煤矿吗?”寺内正毅和日本政府非常清楚,眼下他们还不可能将整个东北的矿产资源全部掌控在手中,东蒙及北满地区,只要不是让给存在野心的俄美等国,也就是说中国人自己开采的话,他们还是能够答应的。
“哈哈,佐藤所长有些健忘了吧,阜新根本就不在南满铁路的范围之内,我国开采与否,贵国没有任何权力过问。”徐树铮听了佐藤的提议,微微一笑。
“可是巡阅使答应过全力保障帝国在东蒙和北满地区的利益。”
“全力保障,不错,本巡阅使一定全力保障贵国在东蒙和北满地区的利益,只是不知道贵国在上诉两个地区到底有那些利益呢?煤矿、铁矿还是铁路,看来我要找我的实业厅厅长好好地补上一课了。”
“你、你这是藐视大日本帝国的权益,你……”
“送客。”徐树铮没有等佐藤把话说完,转身拿起寺内正毅的起笔信和日本关于辽阳地区铁矿的勘探报告就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