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克定有一事不明,贤弟在海外整整五年,对于国内之事应该不太了解吧,你对家父的前程如何做出的判断。”
徐树睁放下手中的毛笔,慢慢的将与段祺瑞在一起时的分析又讲了一遍。
(“怎么又是一遍,难道我一百年的见识就这么几句话吗?”徐树睁突然指着昊龙吼道。
“你吼什么,历史不就是这样吗?”昊龙满不在乎地道。
“历史,你从哪里看到这种历史来?你把我弄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还不是皇帝或者王公贵族,就连个大资本家都没有挂上边……”
“嚷什么,注意素质,你可是海归呀?”
“海龟,还陆龟呢,就是一介穷书生罢了。”
“陆龟,就着素质还敢说一百年的见识,好了,回去吧,后面给你贴点金就是了。”)
“又睁看的深远呀,只是真的有了那一天,家父要做曾国藩,北洋六镇要成湘军了。”袁克定说完叹了口气,只是这口气不是为了他的父亲,而是为自己。
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之后,为了表示愚忠,主动交出了兵权,当上了大学士这个拥有宰相之名的高官,慈禧也没有学朱元璋,但是他的儿子可没有从父亲那里继承什么,曾纪泽虽然先后出任驻俄德英法等国公使,但那可以说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就是他通过谈判,与左宗棠一文一武收复了被沙俄强占的伊犁等地,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通过武力和谈判收复已落入虎口的领土。
“老弟,不用伤感,曾国藩的晚年未必不好,像中堂大人那样,过于辛劳的晚年,并不见得就是好日子。”李辅京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还真以为袁克定是为父亲担心,载沣可不是慈禧,谁也不能保证北洋六镇不存在的时候,不会对袁世凯动手。
袁世凯和李辅京的父亲均出身于李鸿章的淮军,中堂指的就是李鸿章,在座的各位明白他的意思。
徐树睁看着袁克定仍然愁眉苦脸,就知道自己这个三姐夫并没有说到这个大公子的心坎里去,一个为了当太子,不惜将父亲骗到火上烧烤的人,能担心的就只有自己的前途。
除了三藩,曾国藩除了开创了满清汉人真正掌握军权的先河外,他比自己的徒弟(李鸿章)、徒孙(袁世凯)强的地方就只有教育了。徐树睁虽然没有看过《曾国藩家书》,但是几乎每一个书店都能看到这本几乎被奉为中国家教“圣经”的书籍(倒卖自考小抄的除外),便能想象曾国藩留给儿子的不是权力和金钱,而是知识,是能力。在这一点上,袁世凯不仅不能给他的师爷(曾国藩,不是绍兴的参谋级师爷)、老师相比,就连自己的二儿子都比不过。
徐树睁想定:“革命党不同于农民,孙文不是洪秀全。”
徐树睁本来还想说袁世凯不是曾国藩,不会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不是洪秀全,难道说家父不如曾国藩,不能平息这场叛乱。”能不能继承袁世凯的衣钵可以争取,但是权力彻底丧失的话,连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以北洋六镇的实力,以袁大人的威望和能力,军事上,那些革命党绝对不是对手。”
“那还担心什么?”袁克定听到徐树睁吹捧自己的父亲和他亲手练出的新军,心中十分满意,愁眉苦脸的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是眉头依然紧邹,二者的“完美结合”,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恶心”。
“革命党倡导的是民主共和,建立的政权是西方流行的民主共和制,这和太平天国不同呀?”
“有什么不同,洪秀全不是自称是耶稣的弟弟,信奉基督教,就连农民希望的大同思想都融贯了进去,不是照样不行吗?”
不对吧,袁世凯既然能够想到用君主立宪来对抗革命党的民主共和,可见此人一定对西方民主制度还是有着相当了解的,袁克定不会不知道民主的先进性,难道这又是试探不成。
“西方列强政体虽然不同,但他们都是实行的民主制度,而沦为他们殖民地的则都是没有实行这种先进制度的。鸦片战争之后,日本也受到了西方列强的欺辱,他们积极学习兵实施西方的民主制度,才迅速地实现了国富民强,建立起了一直强大的军队,取得了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的最后胜利。孙文领导的革命党虽然屡次暴动都没有取得胜利,那是因为老百姓还不太了解他们的主张,知识分子还在相信令尊当年提出的预备立宪,但是今天不同了,随着革命党十几年的宣传,随着立宪的幻想破灭,民心将在革命党一边,这种情况下,军事上的优势,并不能保证最后的胜利。”徐树睁不知道袁克定是装傻还是真傻,只能尽量按真傻来处理,以免表现太过,使人疑心。
“那是西方,听说他们几百年前就有了议会,但是我们中国不同,两千多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头上有一个令他们崇拜而又向往的皇帝。再说孙文现在说得怪好,真掌握了实权,还能在交出去。”
袁克定看了看听的入神的李辅京(不入神不行,这是袁克定代表他老爹考究徐树睁的,我插不上话呀),研究甲骨文的二弟(军国大事、军国大事……我们袁家到了哪里都离不开你呀,我既然阻止不了这个话题,那就研究“古文”吧?),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袁世凯虽然对西方制度有所了解,但他认为那是在全体人民都有极高的民主素质的情况下才出现的,议会本身就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地方,只是受到一定的限制罢了,而中国根本不存在这种环境,孙文只是利用这个旗号为自己打天下。袁克定深受父亲的影响,压根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真有“天下为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