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的男子,正是岁院判的小儿子岁寒。
而那陆姑娘之所以显得不自在,是因为她家哥哥的病正是岁寒给治的,还有她家祖父的病,也是岁寒治好的。
岁寒淡淡一笑,说道:“不过随意出来走走罢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陆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陆姑娘不便再说什么,朝他看了一眼,默默离开。
掌柜的见状大大松了口气,谢过岁寒,便与众伙计们打起笑脸欲将众人送走,众人见梅芳小小年纪居然如此见识不凡忍不住议论着赞不绝口,更有那好奇心重的忍不住问起她是如何做出这大闸蟹和蟹黄豆腐来的,哪里就肯走?
梅芳但笑不语,那掌柜的苦劝不成,只得为难道:“诸位,这是梅姑娘的秘方,连我们都不得而知,诸位何必强人所难呢?还是快请吧!”
众人听掌柜的这么说,一想之下也是,这才作罢,无无不遗憾的三三两两离开了。
虽然如此,这事儿若非亲见那也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的,众人忍不住又津津乐道起来。
“梅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酒楼终于清静了下来,掌柜的朝着梅芳一揖到地,说道:“如果今日没有梅姑娘在这儿,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您别这样!”梅芳从来没有受过人如此感恩戴德的行礼,顿时有些手忙脚乱的慌忙后退,颇为狼狈的脸红结巴道:“不,不用,真的不用谢我的!”
梅五爷见了不禁好笑,便向掌柜的拱手笑道:“我这孙女胆子小,您不必谢她,说实在的,她胆子也太大了,我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还好事情没有搞砸了,否则,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掌柜的哈哈大笑,向梅五爷道:“老爷子您谦虚了,您这孙女,可太聪明了!真是聪明!”
梅芳终于坐不住了,不禁脸色微红的抿唇微笑道:“掌柜的您可不要再这么说了,我可是真的受不起啊!实际上是我我家左姐姐教给我许多本事,其实,我不过是被她从前所言触动,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罢了……”
“那也得谢你啊!”掌柜的无不感慨的笑道。
说着又转身向着岁寒作揖拱手道:“岁大夫,今日也多亏了你在场,不然,唉――”不然那陆家的姑娘岂肯这么轻易善罢甘休?那姑娘在德州城里是出了名的难缠的。
岁寒也给掌柜的老丈人治过病,两人也算得上是相熟。
“举手之劳,我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岁寒朝他微微一笑。
“那位姑娘好不嚣张,你们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她?我看她句句话都透着一股子刁蛮劲儿,简直,简直就是――”梅五爷说着摇了摇头。
他一个老人家,有的话实在不愿意说出口。
掌柜的轻轻一叹,苦笑道:“陆家不知怎的看上了我们家酒楼无骨鸡的配方以及这座酒楼,自两年前便缠上门来不止一次了,想要出钱收买。可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我岂能做那不肖子孙,所以这梁子不就结下了!”
“那陆家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梅芳不由吃惊。人家不肯卖,便恨上了人家如此不择手段?
掌柜的闻言笑笑看了看梅芳,轻轻叹了口气。
“陆家在德州很有势力么?如此,掌柜的可要小心点。”梅五爷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掌柜的朝他感激一笑,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陆家有个姑娘嫁给了楚王妃的娘家弟弟做姨娘,听说挺得宠,两家时有来往,这不――,我们小老百姓哪儿能得罪皇亲国戚呢!”
梅五爷点点头表示理解,一旦事情沾染上权贵,那便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了的,难怪那陆姑娘敢那么嚣张,掌柜的又这么低声下气。
“呵呵,咱们别说这个了!来来来,且吃饭喝酒!今日多亏了你们,在下才逃过一劫,快请吧!岁大夫,您也请!”掌柜的笑了笑。
众人一道坐下,岁寒不觉又笑道:“今日在下倒是赶上好口福了,没想到何掌柜和这位梅姑娘这么大的本事,居然真的把大闸蟹弄来了!”
何掌柜与梅芳相视,梅芳掩口“嗤”的一笑,说道:“其实不过是个把戏罢了,这时节哪里来的大闸蟹呢!我就是看那陆姑娘实在欺人太甚,一时忍不住这才说两句公道话!”
“把戏?”岁寒又愣住了。
何掌柜不觉大笑道:“虽然是把戏,可这东西确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岁大夫您尝尝,绝对不比真正的大闸蟹差,请,请!梅五爷,梅姑娘,你们也请!”
梅五爷的好奇不比岁寒少,笑着道了声谢,果然夹起一只大闸蟹尝了起来,入口的确是蟹肉的味儿,鲜嫩香甜无比,他不禁诧异。
岁寒年轻,做大夫的眼力也更好些,尝了之后味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
“这螃蟹,怎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怪怪的!”岁寒满是疑惑。
梅芳“扑哧”一笑,说道:“当然怪怪的了,这螃蟹的壳子是用淀粉做的,加了点儿调颜色的汁子染的。不过,里边灌的蟹肉却是货真价实的螃蟹肉!”
岁寒不禁哑然失笑,笑道:“梅姑娘胆子还真是大,你就不怕被那陆姑娘吃出来,她若看出来有假,岂能罢休?”
梅芳却道:“她只说要吃大闸蟹,又没有别的说明,这螃蟹看去,谁敢说不是大闸蟹呢?”
岁寒顿时怔住,心道也许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样,不讲道理起来都是一样的不讲道理!那陆姑娘是如此,这位梅姑娘也不见得甘拜下风……
何掌柜却是笑道:“这一点其实岁大夫倒是多虑了,那陆姑娘何等骄傲之人,看到做出来了她是不会愿意当众尝菜的。这一点,小老儿倒有好几份的把握!”
说话间梅五爷已经一只大闸蟹下肚,吃的开心,索性连那淀粉做的蟹壳也整个津津有味吃了下去,看了那蟹黄豆腐一眼又笑道:“那么这道菜呢?又有什么玄机?”
梅芳便笑道:“这个就更简单啦!其实这蟹黄是咸鸭蛋的蛋黄来着。只不过用螃蟹肉的肉汁子调了味,所以――”
“原来如此!”岁寒眼睛一亮不由一掌轻轻拍在桌上笑赞道:“还有那红曲米做的红烧肉,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想得到如此,梅姑娘却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姑娘不但精于烹饪,医理亦不浅,又这么聪明,我走遍南北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梅姑娘这么聪明的女子!可见我真是井底之蛙了!”
岁寒一边说一边笑赞一边叹。
他这话可谓说到了何掌柜的心坎上,何掌柜附和不已。
“公子这话我可当不起!”梅芳脸上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起来,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自己的衣角,一边小声笑道:“其实红曲米红烧肉的法子都是左姐姐教给我的,其他两样也是从左姐姐所教的东西想到的。要说医理,我哪里懂呢,都是左姐姐教我我才懂!我和爷爷这回上京,正是应左姐姐之邀,上京城里开药膳酒楼呢!”
从前春霞还在桐江的时候,在她们家里住过一阵子,梅芳整天缠着她,春霞搜肠刮肚,便将自己前世知晓的许多美食方子,美食典故都随口说了给她听,谁知她竟都用心记住了。
梅芳到底不经世事,只觉得这位何掌柜和岁大夫都是好人,便竹筒倒豆子般将什么都说了,梅五爷阻挡不及,只得无奈笑笑。
“原来是这样!”何掌柜恍然大悟笑道。
岁寒却是愣了愣,笑道:“原来你们是要上京城开药膳酒楼?这主意倒不错!京里头有钱人多得是,吃喝玩乐多了更讲究养神长寿,这药膳若做得好自然是大受欢迎的,即便卖的再贵也不会无人光顾。只不过,京城中遍地都是或出身高贵,或位高权重的贵人们,药膳这种东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一旦出了什么问题,惹怒了贵人们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场的!你那位左姐姐,医术必定很好吧?想必也有一定后台背景吧?”
岁寒也是在好心从旁提醒梅芳:跟你那位左姐姐说一声,如果医术不过硬,如果后台不够硬的话,还是不要起这个念头的好。否则,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
“那是自然!”梅芳压根就没听出岁寒的言外之意,颇为得意的笑道:“我家左姐姐的医术最厉害不过了,反正在我们桐江县啊,连医术最好的李掌柜都夸她说自叹不如的!左姐姐可聪明了,教给我好多好多东西呢!药膳方子,也都是她做出来的!”
“桐江县?”岁寒怔了怔,不觉微微挑眉道:“你说的左姐姐,莫非是永安侯夫人!”
岁寒大感自己后知后觉,永安侯夫人可不就是姓左,可不就是医术精湛又善于经商吗?她弄的那些美容养颜的玩意,不光京城,沿着运河听说分店都开了好几家了……
“永安侯夫人?”梅芳却是有些疑惑,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左姐姐嫁给了杭大哥,啊不,左姐姐说应该叫年大哥了,她是年夫人准错不了!”
“年夫人?”何掌柜不觉神色一凛,忍不住道:“那就是了啊!是京城中的年府吗?永安侯前阵子领兵出征,不知多少人都看着呢!都说年大将军在天有灵,年家又要出一位大将军了!”
何掌柜顿时激动起来,起身朝着梅五爷深深作揖下去,说道:“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五爷和姑娘竟是年府的座上宾,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谅解!”
“何掌柜快别这样!”梅五爷连忙起身将何掌柜扶了起来,弄得有些尴尬,不太好意思笑道:“我们不过与年夫人同乡罢了,从前是有些交情,可也只是寻常的朋友。何掌柜这样,叫我们祖孙俩真要无地自容了!”
梅五爷不由暗暗叹息,心道这丫头真是个嘴里没把门的,回头得好好说说她。春霞和东南都不是那种一旦得势就眼界高看不起人的,可是他们也不能给人家惹麻烦不是?东南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谁知道京城里是个什么状况?万一叫人设了圈套给利用了,岂不是害人害己?到那时候,他们祖孙俩还有何颜面去见春霞和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