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年东南的脸色已阴沉得可怕,他轻轻替她擦拭泪水,又冷笑道:“她打的好主意,竟然对你说出这种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哼,名声?前程?这又算的了什么,我年东南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她伤害我心爱的女人,还妄想我娶她娘家的侄女?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亮了!”
见小妻子还在一旁抽噎着,他年东南忍不住又自责,怜爱的在她脸上吻了吻,低低说道:“对不起,我又叫你受委屈了!别怕,有我在。她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同意的。大不了我辞官,交出爵位,咱们俩仍旧回桐江去!”
春霞微微苦笑,她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也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已经来了,还怎么能够回得去?就算再回到桐江,也断断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好媳妇,你怕人说你不贤吗?”年东南哄了半响,轻叹着道。
春霞一怔,随即便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就是妒妇,就是见不得丈夫娶别人,那又如何?”
“这不就得了!”年东南笑了笑,将她抱着揽在自己怀中,柔声道:“那就别胡思乱想了!你看你这样,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年东南叹起气来,心中又怜又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春霞抬眸望了望他,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终于破涕为笑,咬着唇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大不了不要名声,人人唾弃,那又如何?清者自清,在这一点上她就是不肯让步,年家人顶多不待见她,又能把她怎样?正如他所言,若过不下去,大不了一走了之!
天下之大,即便不回桐江,她就不信他们两口子还找不到一处容身之地了!
以他和她的本事,相信无论在哪儿都可以生活得很好。就算躲入山中做个隐世之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想通了这一点,春霞心情顿时好转了些,想到自己刚才这么没出息的在他面前哭成那样,顿时又有些讪讪的,垂着头不言语。
年东南只当她还在难过,少不得又好好安慰了一番,见她渐渐回转平复了下来,便叫娇红,绿袖打了水为她洗脸。两人一块用晚饭不提。
刚刚用过晚饭,玉芝院那边就来人了,说是大夫人找侯爷有事情商量,请侯爷这就过去一趟。
年东南听了冷笑,叫人向她丫头回话,只说晚上还有要紧公务,没时间过去,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
那来人听了顿时有些为难,在廊上迟疑着不肯走,央着娇红等再帮着通传一声,陪着笑脸道:“大夫人说了是要紧事儿呢,吩咐我务必要将侯爷请过去的,还请姐姐帮着说一声吧!不然大夫人那里我也不好交差呀!”
娇红听了便为难的笑道:“这位妹妹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侯爷的脾气这阖府上下有谁不知道呀?侯爷已经说得这么清清楚楚了,我们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触他的逆鳞?万一受了罚,妹妹你帮我们受?”
那丫头听了忍着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亲自去同侯爷说!”
绿袖忙伸手拦住了她,陪笑道:“好妹子,您就行行好吧,别难为我们了!敬一堂就是这规矩,侯爷和夫人起居的地方不让外边的人随意进出的!我们要是放了你进去,那也是失职,侯爷不会饶了我们的!”
娇红,金桔等也都一旁附和着,七嘴八舌,推推搡搡的将那丫头赶出去了。
那丫头根本连再多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人推到了天井中,不由又羞又恼,恨恨瞪了她们一眼扭身去了。
回到大夫人那里,她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告了一通状,大夫人没想到年东南居然明目张胆的不给自己面子,顿时阴沉着脸半响不做一言,挥手便命那丫头退下了。
“看来,他真是翅膀硬了,想要飞了!”大夫人冷笑道:“他是忘了到底是谁把他寻了回来,这才享了几天的福就忘乎所以了?秋玲那贱人出的贱种,什么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齐嬷嬷闻言便道:“大夫人您别着急,谁叫人家如今是侯爷呢?站稳了脚跟不把您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他也不怕人说闲话!他今日不来,明日还能不来请安?明日不来后日还能不来?就不信他从此再也不跟大夫人您碰面了!”
齐嬷嬷也十分恼火,觉得侯爷明目张胆给嫡母没脸,分明就是忤逆!又忍不住暗暗替大夫人伤心难过:如果大公子,二公子哪怕只有一人还活着,又岂会有他什么事?大夫人又何须受他这份气?
“你说得对!”大夫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明儿来还是不来!”
大夫人攥了攥手中的锦帕,暗下决心:照这样看来,这门亲事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他就更不会听自己的话了!只有阿秀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妻子,才能做许多现在做不了的事情,至少,不会让他两口子一手遮天!
谁知,次日年东南压根就没上正院来请安,早早的就出了府,说是有急事,春霞倒是若无其事的来了,还转达了他表示歉意的话。
大夫人闻言瞅着春霞只是冷笑,半响不说一句话。
春霞已经打定了主意豁出去了,哪里还管她的脸色和眼神,反正那眼神就算再锐利也不是真正的刀子,又不能在自己身上划出窟窿。
如今这样撕开了脸皮,比从前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她的笑脸背后的阴险,反倒省事儿多了。
她本来以为大夫人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将她教训或者冷嘲热讽一番,谁知竟然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冷冰冰的盯了她半响,便让她离去了。
“姨妈,”方水秀从屏风后出来,忿忿道:“姨妈您这么便宜便放过她了吗?”
“不然怎样?”大夫人心里正有气,冷笑道:“骂她一顿还是找个茬打她一顿?骂她,她那种人脸皮厚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打她,难道还能把她打死了?既然打不死,何必动这个手!”
方水秀动了动唇,一时无言。片刻方道:“那就这么算了吗?”
大夫人冷笑一声,淡淡说道:“也罢!既然侯爷不愿意见我这个嫡母,那就让老太君同他说吧!若他敢连老太君都忤逆,我就服了他!”
方水秀闻言大喜,忙笑道:“还是姨妈您有主意!”如果这门亲事经由老太君定下来,那不但更有面子,而且她的底气也更足,更不肯能会有变数了!
大夫人瞧了她一眼,便命她回去,自己换了衣裳便去老太君那里。
陪着老太君说了几句闲话,逗得她老人家开了心,大夫人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到年东南和春霞身上,又说年东南在京城中没有个有力的岳家有多不容易,多艰难;又说春霞出身摆在那里,京城中哪家夫人不是出自名门,少不得有那眼界高的,这对她将来的应酬交际也很有问题,根本不可能代替年府出面等等。
诉了半响的苦,见老太君一脸严肃沉思着,又缓缓点头,不由心中暗喜,便又说自己这个嫡母为了此事如何忧心,将话题转到了替他娶平妻上头来了。
她正要将方水秀拿出来说的时候,听她说了半响的老太君终于出声了,她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大媳妇你说的这事儿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我已经在心里头琢磨许久了!”
“老太君英明!可不正是这样!”大夫人顿时大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老太君便笑道:“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主张,只是东南如今才刚回来没有多久,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至于年府对外的应酬交往,不是还有你打点着吗?这事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难得你有心,提了这事儿,可见你是真正把东南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件事我已经有主张了,过些时候再提就是!”
大夫人顿时愣住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若非老太君笑得慈眉善目,说的在情在理,她都以为是老太君故意在敷衍自己了!
她已经有了安排?那她的侄女方水秀怎么办?方家怎么办?
大夫人心中只叫苦窘迫了片刻,脸色微变,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忍不住暗暗咬牙,怨上了老太君。
方水秀早就住进了年家,虽然年家上下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没有明面上说什么,但是有的事情大家心领神会就可以了,不需要什么都说出来。
老太君这样一个人精,她能不知道方水秀住进年家是为了什么?她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媳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是,她偏偏知道了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在她就要将方水秀明着提出来的时候,她却抢先说了那样一番话!
这算什么?这就是故意下她这个大儿媳的脸面!故意下方家的脸面!
大夫人心中顿时好生恼怒起来。这两天接连不顺,令她更将这怒气添了一层,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老太君。
老太君冷眼旁观有什么不清楚的?心中暗叹,也只当做浑然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以一种无奈的口吻说道:“其实水秀那孩子也挺好的,若东南跟她结了亲,咱们年方两家的关系就越发密切了!这也是好事一件――”
“既如此那么老太君何不成全了他们?”大夫人大为诧异这话,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猛然抬起头来。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老太君摆摆手笑了笑,说道:“你可还记得重阳节前天津卫江家的表姑奶奶带着她儿女来咱们府上送节礼拜访,给我老婆子请安?”
大夫人有些狐疑,轻轻点了点头陪笑道:“是,儿媳记得呢!”
“这也是冤孽!”老太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江家公子无意中见了水秀一面,心中念念不忘,表姑奶奶心疼儿子,竟问起了我想为她家儿子求娶水秀。我心里也吃了一惊,便告诉她水秀是你们方家的姑娘,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派人上方家求亲去……”
大夫人顿时傻了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家与年家关系亲厚,这位表姑奶奶跟老太君更是格外亲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胆大,误打误撞的竟向老太君提及了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