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得寸进尺啊!”绿袖怒道。
春霞眸光一凛瞪她一眼道:“住口,不准你再多言!也好,姑娘,你便前边带路吧!我们去跟你家婆婆和大娘解释清楚。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唐突了。”
那姑娘这才点点头受了脸上的神色,道了声“随我来。”便在前方领路。
春霞和绿袖跟着她,转过前方一道弯,便看见一座竹篱黄土小院坐落在山坳间,三间茅屋后边长着五六棵参差不齐高大的常青树,枝繁叶茂,飒飒翻飞作响。篱笆前长着零星稀落的山菊花,竹枝篱笆上则牵满着豆角,南瓜,丝瓜等藤蔓,此时绿稀黄多,枝枝蔓蔓已经差不多都要败了,上边结着的果实却是累累。周围是一片菜畦。
几只半大的公鸡母鸡和带着一群小鸡的芦花鸡在篱笆前咕咕叫唤着刨土啄食,听见她们走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看继续淡定的刨土,随即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从篱笆里闪身出来,鸡群便惊慌的扑棱翅膀咯咯叫着四散逃开。
“你们家里就你和你家婆婆,大娘三个人?你们胆子真大!”绿袖忍不住又道。
那姑娘显然对绿袖十分不满意,闻言给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欲待不搭理她,片刻方道:“这有什么!这边的山林离官道很近,过了这边山坳就有村落良田,朝这里往东去不过两三里就是大大有名的灵妙寺!附近多得是人家,而且都是良民,从不仗势欺人,住在这里安全的很,有什么不好!”
绿袖听她言语中分明奚落自己,忍不住又要同她拌嘴,春霞一记警告的目光扫过来,便忍着气不做声。
春霞和绿袖随着她进了院子去,便听得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响,一名穿着暗枣红色葛布短褐,银灰色布巾包头的中年妇人从屋子里出来,口内絮絮叨叨的说道:“我说山红呀,不是叫你去看看那片野菊花有没有被什么东西糟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又偷懒了吧?咦,这两位是――”
妇人一双眼睛落在春霞和绿袖身上,微微一怔。
“大娘!”那叫做山红的姑娘便朝着妇人飞奔过去,低低的同她叙说了一番。
那妇人听着听着眉头也蹙了起来,十分不悦的朝春霞和绿袖瞪眼,春霞倒不觉什么,毕竟是自己疏忽在先,绿袖哪儿服气?虽然不敢再开口,却是不妨碍她也回瞪眼过去的。
“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来损坏人的东西找乐子,真是世风日下呀!也不会长眼睛看清楚,若不是人种的,怎么会有那么大一片单单出现在哪儿?我们在这儿种菊花都好几年了,附近的村民们哪个不知道?你们不是附近的吧?”那妇人絮絮叨叨一通,又抱怨山红没好好看着,不肯经常过去看,天天偷懒。
山红忍不住分辨两句,便遭那妇人拍打了几下,顿时委屈不已哭了起来。
这下子连绿袖都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这妇人好不讲道理,当着我们的面这么做算什么呀?不就是坏了你一些野菊花吗?还能比金子还金贵不成?你说个价钱,赔给你就是了!”
春霞也忙上前,与绿袖拉住山红,向那妇人点头笑道:“是啊,你说个价钱,我们赔了便是!“
那妇人瞅着她们上下打量一番,遂下巴一扬冷笑道:“好啊,那你们就赔钱吧!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也不行!不给钱,你们今天就休想离开!”
说毕,她几步上前,侧身拦在春霞和绿袖面前,摆明了一幅预防她们逃跑,只要她们露出半点逃跑的意思立刻就抓住她们的架势。
“一百两?你不如去抢!”绿袖勃然变色。
春霞脸色也微微沉了沉,嘴角不易察觉的轻轻一勾:合着这是遇上碰瓷的了?做这种行当的还真是不分古今,源远流长啊!
那妇人怪眼一翻,阴阳怪气道:“哟,不是你们说的情愿赔偿吗?漂亮话说得好听,拿钱的时候就不肯了?呵呵,我还当是个说话算话的呢,没想到不过是外中强干,表面光鲜的骗子!”
“到底谁是骗子谁心里清楚!”绿袖气得道。
春霞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那些山菊花值不了一百两,即便那二三十亩全都采摘了下来,即便全部是最好的品相,也值不了一百两。这位大娘,您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想同您吵,更不想占您家的便宜,我这里有三两银子,您拿去吧!”
说着示意绿袖掏钱。
“不行!”绿袖还没将银子掏出来,那妇人一声大喝叉腰上前,咄咄逼人道:“没有一百两,你们休想走!”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们?”绿袖冷笑。
那妇人毫不示弱,哼道:“你们想要硬来?来呀,来动手呀!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不讲理!”
“夫人!”绿袖气得脸上发白看向春霞,有请示是否传唤洪七等人的意思。
春霞使个眼色命她稍安勿躁,向那妇人冷笑道:“动手?呵呵,我们不会动手,动了手你是不是便要在地上打滚耍赖说内伤了呢?我不是怕了你这等手段,只是觉得太无聊了,懒得跟你耗!这五两银子嘛,我们放在这儿,你呢,爱收不收,反正我们已经不欠你的了!我们要走,你以为你当真拦得住?”
“哼!”春霞冷笑一声,冷冰冰继续道:“若动起手来想必我和绿袖是打不过你的,不过你可以自己出门去瞧瞧,我们带的仆人好几个还跟在后头呢!你说,他们一并闯了进来,你能奈我何?”
绿袖没有想到春霞的态度会突然间来了一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出来的话能气的死人,不由心中大感痛快,“扑哧”一笑,眼角得意的朝那妇人飞过去。
那妇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气得脸上神色极其难看,红红白白青青仿若颜料铺子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你,你,你,你这是仗势欺人!仗势欺人!”妇人气急败坏。
“那如如何?”春霞毫不客气一句顶回去,不屑哼道:“不过你说错了,我不是仗势欺人,而是仗势保护自己而已!仗势欺人的,反倒是你!”
她并不是个一朝得势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也从不想主动惹是生非,只是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得寸进尺,不懂得见好就收的家伙,无关贫贱与地位高低,一样的那么令人厌恶。
“绿袖,把银子放下,咱们走!”春霞瞟了那妇人一眼吩咐绿袖。
绿袖见她妇人和少女呆若木鸡的神情,心中十分快意,脆声应了个“是”字,正要掏出银子放下,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咳,一个老妇人叫道:“慢着!”
春霞和绿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花白头发,手中挎着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些青菜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春霞和绿袖心道,这就是那山红姑娘口中的老婆婆了?只是不知这又是一个怎样性情的人。
“大侄女啊,你这回可算遇着铁板一块啦!”老妇人只瞧了瞧春霞主仆,便冲着那妇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的幸灾乐祸。
“老姑妈!”那妇人和少女上前,少女接过老婆婆手里的竹篮子,那妇人扶着老妇人,哼道:“这些有钱人的钱,不拿白不拿,谁知道这两个人倒是吝啬!”
春霞和绿袖为方便出行身上的衣裳十分普通并不出彩,但春霞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和发髻上的金镶玉钗,珍珠簪花却是价格不菲的。
这样的逻辑听着倒是好笑!春霞简直懒得同她理论,淡淡扫了一眼不做声,只看那老妇人如何。
“简直胡言乱语!”老妇人嗔了那妇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来到春霞主仆面前向她笑道:“这位夫人,你啊,别跟她一般见识!呵呵,说实话她本心不坏,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我老婆子,想多弄几个钱给老婆子治病,买些补身子好吃的,其实我老婆子身体硬朗得很,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几朵花儿而已,夫人不用耿耿于怀,无妨,无妨的!呵呵,夫人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喝杯茶再走吧!方才她们无礼,也算是给夫人陪个不是了!”
春霞闻言好生过意不去,忙笑道:“老婆婆快别这么说!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也不会不依不饶!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就不打扰老婆婆了!可今日之事到底是我们不对,这银子还是留下吧!”
老婆子摆摆手,笑道:“既然你们要走,那我也不留了!呵呵,银子嘛,就不必了,你这不是故意要臊我老婆子嘛!我一见夫人就觉得喜欢,往后夫人有空,尽管过来坐坐,还有那些菊花,夫人多摘些也无妨。这儿地脉好,气候也正合适,山菊花长得最好不过了,采摘了回去泡茶喝,晒干做枕头,泡水洗脚,都是很好的东西。”
那妇人听见老妇人这么慷慨顿时有点急了,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那老妇人说话声音爽朗而干脆,带着一种光明正大的阳光的味道,笑容毫不遮掩亦毫不造作,坦坦荡荡,云淡风轻,不自禁的便令人折服心生好感。
春霞没来由的心头一暖,突然间便觉得她亲切许多,便点头笑道:“好啊!等我有空,一定再来看望老婆婆!对了,这新鲜的野菊花采用花瓣洗干净了,用来煲粥,煮汤,或者凉拌味道也不错的,可清热静心明目,药效不比泡茶来的差,老婆婆平日不妨试一试。”
“是吗?呵呵,这个我老婆子还从来没有试过呢!呵呵,好,好,回头一定试试!”老妇人笑笑,说道:“夫人既然还有事,我就不多留夫人了,夫人请吧!”
春霞点点头,笑着同她告辞,与绿袖一并出去,会同了洪七等人,依旧往下马的那便走去。
那便食物已经准备好了,树荫下铺着干净的簟草席子,上边加了一层薄地毯,架着一张简易的小几,摆着茶水,糕点食盒。见她们回来,烤的香喷喷的鱼虾和野鸡便有人用盘子盛了上来,一时香气四溢。
春霞和绿袖席地而坐,众人分散在周围,一时大家便吃了起来,吃过之后略歇一歇,继续上马优哉游哉的往前打马而去。
“夫人!”绿袖忍不住策马轻轻上前,问春霞道:“夫人您真的有空要来看望那一家子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