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玄月领命而去。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轻烟动荡间，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至，长裙广袖，青丝松挽，白纱罩面，舞动的水袖间，送来阵阵淡雅的清香，有乐声扬起，她乘着风，踩着乐，以轻盈之姿入内，露于碧袖之下的手中持着一支白玉笛，犹如九天玄女自千叶白莲妆点的素色背景中破卷而出。
我看到宣亦晋满含醉意的眸子微微眯起，似是要透过那弥漫的烟雾将迷蒙的我看得更真切……
迷幻的画面，似真似假，有些影像不断浮现在我脑海中，那翩翩的轻盈之姿，抚媚的眼神，柔软的腰肢，我情不自禁地跟着翩然起舞，一招一式，一颦一笑，维妙维肖，这身子似乎已不属于我，它在跳舞……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跳得如此美丽，仿佛动人的精灵。
一曲作罢，我轻轻旋转，不断旋转，步步逼近宣亦晋，然后身子一软，柔弱无骨地倒入他怀中，凝视着他……所有情形，一如当年。
宣亦晋看着怀中的我，眼神迷离，竟是痴痴地呆住了！
我不失时机地伸臂环住他的颈项，媚眼如丝，勾魂摄魄地凑近他，吐气如兰，“晋，你爱我吗？”软软地，柔柔地，一直酥进了他的心底。
宣亦晋轻轻拥住我柔弱无骨的身子，微微施力，将我贴近他，我看到他的眸子闪过一瞬间的清明，那一刻仿佛他不曾醉过，而是那个一贯清醒的宣亦晋，可是，只是一瞬，他又轻闭住漆黑的幽眸，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然后一低头，隔着面纱微微粗糙的质感猛地咬住我的唇！
他只是不断磨蹭我的唇，暧昧异常，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这样的宣亦晋令我有种难以捉摸的惊慌，不该这样的，他应该是意乱情迷的，然后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爱我……
他一定是喝醉了，没听清我的话……
我微微退开一寸，远离他的暧昧，才稍稍透过气来，再次，我柔情似水地凝视着他，然后问，“晋，你爱我吗？”心，因为紧张地等待，而“怦怦”乱跳。
过了许久，宣亦晋才轻轻睁开幽深的眸子，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哀痛，然后轻轻启齿，一字一顿道：“我爱你……”少顷，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凝儿……”轻轻、淡淡、不易觉察地，却在我心底如平地炸开的雷声。
他是说凝儿，不是怜儿……我相信我没有听错……
这一刻，心底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尽管目的达到了，他亲口对我说爱我，我赢了，可是，我无法开心……好悲哀的感觉，要一个男人对我说爱我，还要借助另一个女人的名义才能达到目的，这一刻，心中好难受，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只觉着胸口堵得慌，只觉着想逃离他的身边，逃离这个地方……
思及此，我缓慢而镇定地起身。
尽管心口破了个大洞，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流失，不断流失，怎么也制止不了，我感到自己越来越空虚了，整个人被挖空了，可是我的表面依旧优雅而从容不迫，似是毫发无损……就算心头已然千疮百孔。
起身，转开，留一道背影给他，决绝而骄傲的背影，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我至始至终不知宣亦晋在凝视着我离去的背影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赢了……怜衣。”说罢，轻轻吐了口气，然后摇晃着起身，走到我平日里躺着的藤椅上，躺下，微微蜷缩起身子，如同一个孩童般静静睡去，只是眉眼间的忧郁怎么也散不去。
我径直走下楼，回到房中，始终不发一言，玄月紧张地看着我，轻声问：“小姐，到底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我轻叹口气，突然感到很是疲惫，两指轻轻按住额角，慢慢揉捏着。
玄月是个心思灵动的孩子，见此，忙帮我捏肩、按摩，轻轻捶打着，小心翼翼打量着我的脸色，不敢再吭声。
我却缓缓止住她，轻道：“玄月，你上去服侍着你家爷吧，他醉了……”
“爷醉了？”玄月手头一顿，却是惊疑道，“怎么可能呢？爷可是千杯不醉的……”后头的话，她只是喃喃自语，却被我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千杯不醉？
莫非……
心底有一点疑惑，如滴落在生宣上的墨，逐渐扩散，渗染在心间……只是我此刻思绪有一点混乱，压根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
“去吧。”我摇摇头，掩去心底的疑惑，告诉自己莫要瞎想，然后又道，“给他添件衣裳，快入秋了，夜风凉……”
玄月一愣，虽然不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她终究什么也没问，而是应声离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去渐远，我又坐了会儿，才自椅上缓缓起身，合衣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猛地坐起身来，凝视着身上这件淡青色的罗衫，突然一股无名火袭上心头……
起身，用力扯下这身衣物，丢在地上！
如此轻松迎来的胜利，我不只是觉得胜之不武，甚至觉得耻辱！
我不能接受！
这一刻，我真实感受到自己的心情……
尽管我一向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可是，这一刻，我不愿如此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