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手创家
杨母说一句，王保长写一句。杨母说道：“杨家祖业不多，十五担水田，三弟兄每人五担。正冲大路石板田是李二善人的。石板田上两块各十五挑，每块是五担面积。杨玉庭得下十五挑。杨玉坤得上十五挑莲花田。这两块水源好，就分给你两个弟弟。其余五担都是山腰上的梯田，比较干燥。你有能力耕种，就归杨顺清你。写上分约的就只有这一点，这是要纳国税的。其余柴山竹林都不给你，我在我有生之年，冬天烤火用。我死了后归你两个弟弟。几十棵大树给你两个妹妹做嫁妆，家具房屋一样没有你的。后面柴山上那块四方土，土质好归你做，种菜是一等好土。青龙弯八斗面积的坭土归你，我们买地方时这八斗坭土是搭在山腰五担面积里内。你可以在哪里搭一个棚子安身。树子我作主你砍十根，竹子随便用。这次过了，以后你讨几根豇豆占，也要得弟弟的同意才能砍。给你三斗谷子，一升大米，一碗菜，三碗饭，三双筷子。两口三水锅，你随便提一口去。今晚上一起共餐，明天就各打米另烧锅。厢房两间暂借你们居住十五天，把新家造好便可以搬去。为人要有志气，不要三天两天往弟弟家里跑。”
吃过晚饭，杨母说道：“杨二把你哥哥的衣饭碗端来。”二姑，五姑端来三碗饭，三双筷子，一碗菜有荤有素，三斗谷子，一升吹烟米三两酒。其余盐，茶，酱醋摆了一大盘。全放在神龛前的桌子上。杨母祈告祖宗，杨家又多了一房烟火，烈祖烈宗阴中保佑。默默祈求后，叫顺青，玉庭，玉坤弟兄三人各自上三柱香。
顺青怕惹娘伤心，一切尊从母亲的安排去办。第二天，顺青找到堂叔杨连兴。把自己的意思向幺叔一说，杨连兴高兴便道：“侄子放心，你先挑一担谷子去碾成大米。请几个同姓的弟兄帮帮忙。我们父子也来帮你砍树子、竹子。顺青谢过幺叔的好意，回道:“我杨顺青永远不会忘记。”顺青忙里忙外，请了七八个弟兄帮忙。母亲也支持油，盐，酱，醋，菜疏。弟弟，妹妹都帮忙干些能干的活。五六天时间一栋三间半屋的茅房便结成。虽然是夹壁茅盖，到也搞得平坦紧成。像是一个单门独户的小家园。
山弯里这个小家园并非是一个理想的家庭，是一个现口无粮的家庭。顺青夫妇记取娘的教训，恨气也不作讨口子。从操旧业，还是做起肩挑背磨，零售食盐的小经营。可是没有成本投资，因为分家，没有分到一文钱，也没有分到一点欠账。
夫妻二人商量，顺青道：“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借现钱困难。只有胡二爷储存的现盐有五六担。胡二娘一个人卖，就是到年三十也卖不完。我们不如找他借一担现盐先卖。”素娘很赞同。
顺青约幺叔杨连兴赶平乐市场，目的就是会胡二爷。没错，胡二爷夫妇正忙着卖盐。顺青内心高兴，先打招呼：“胡二叔生意好。”
胡二爷抬头见是杨顺青，这胡二爷给杨连重是认亲，表弟表兄，經常开玩笑，在顺清面前说话没有忌讳，说道：“老子算是马马虎虎。”
顺青：“走，二叔喝茶去”。
“喝什么茶，老子没空。”胡二爷回道。
顺青道：“盐卖不完算我给你卖，多了不说，一担盐我可以给你推销。”
杨连兴说道：“胡二爷，正有点事情给你说，我们到江边月亮台去喝茶。”
胡二爷心中明白，猜了八分是杨顺青找他借钱。真是瞌睡来了遇上枕头，正愁自己盐销不出去。便把秤收起来提在手里，揹上盐背兜一同来到下场口人和茶店。人和茶馆背靠街房，面向大坝上。门前月亮台上有十二张露天四方茶桌，几十个茶坐大半是空着的。三人在人流方占了一张茶桌，顺青叫来三份下关沱茶。在这个位置可以聊事情，又方便胡二爷做生意。三人初时聊些家常，杨连兴慢慢把话转入正题，说道：“老哥，你知道为什么耽误你做生意。”
胡二爷道：“不就是顺青侄子没活干吗，刚才还说跟老子卖盐巴，老子借一担盐给你。不过，年底还老子二担一。”
顺青想：“一担还二担一，看是高利贷。以当前的实际零售价比成本翻两倍。
“顺青，你在想什么，难道老子骗你不是？”胡二爷问道。
顺青忙道:“不是不是，胡二爷说到哪里去了。老贤叔已帮了我的大忙了。”
胡二爷道：“侄子放心，老子相信你，借约都不要你写。你父亲跟我是患难之交。酒肉朋友不为宜，患难之交方为贵。当年要不是你父亲周济我，早都去见光绪了。这就叫住相约前人照看后人。老子收你二担一并没有收你的利息。只是我上了岁数，去担盐很吃力。我不过收了你的脚步钱。”
顺青道：“二叔你太多心了，我是想现成的盐，利润在两倍以上，二叔说是不是吃亏了点。”
胡二爷用手摸理了一下鬍须说道：“妈**叔侄家这样说就见外了。你人年轻吃得饭跑得路，正是发家治富的好年华。下午我在家，你来担去，我也不要你幺叔作保。”
顺青道:“好吧，你跟二婶商量商量。”
胡二爷开玩笑道：“你以为老子是怕内的人吗，老子说了算，你娃娃放一百个心。”
顺青不敢懒惰，硬担着一担盐窜乡户。直到下午只剩两个箩筐和一杆秤，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一天时间搞到两套本钱。天气也好，次日顺青到自贡去了。顺青做了六次生意，算是得心应手。先把胡二爷的二担一还了。家里储存三四担，手里还有一套本钱。顺青心里正欢，想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只要我不休息，大人小孩过一个愉快的闹热年。凡是世间的事情，想的跟做的大不一样，前程茫茫不可预料。人有小九九，天有大归除。上天也有嫌贫爱富之心，有钱有势天时占尽。下苦人却碰上了天家的刁难。顺青正当乐意，乐极生悲。也可能是阴阳循环，久晴必有久雨的原因。正是民国五年，丙辰岁冬月二十八的冬至。冬月二十七开始下起绵绵冬雨，行路变成沼泽。坭浆淹过脚背。就是空手出门都吃力。直到腊月二十四天气才转好，顺青抓紧时机，追赶集市场。
腊月二十六天气大好，跟寒冬腊月有违常理。气温高亢显得春光明媚。顺青跟素娘说道：“时令不正，四六不开天，开天晴不久。明年正月十三立春，气温突然升高，有一场大雪即将来临。还有两担多盐趁天气好赶急推销出去。”
果然，天气好，卖年货的人多，买年货的更多。当时的集市日期：一四七锣桥。二五八平乐。三六九四平山。四七十衡水乡。这都是离青龙弯的近集市，二十七正逢赶锣桥。顺青挑一担，素娘揹二十多斤不到午时销售一空。顺青见时间早，把秤给素娘说道：“你回去了，灵儿一个人在家里，你就早点回去。我不回去了，我直去自贡再挑一担盐。二十九一定赶回来。”
二十九日已经夜深了，素娘几经门前探望不见顺青回家。素娘模着灵儿的头说道：“灵儿难为你了，还有三十多斤盐娘明天要把它卖掉，我不去别的市场，就去平乐。大人不在家别到处乱跑。娘明天给你买一双棉鞋，你看一双小脚冻肿了。灵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年三十青晨，素娘掲开被子，见灵儿睡得正香。没有惊醒他，把被子捂好。给灵儿煮了两个鸡蛋在锅里，便背着盐上街去了。灵儿醒来东张西望正是：慈父慈母在何处，无依无靠实悲哀。
二，倚门盼亲
灵儿醒来，已是辰牌时分。灵儿一个翻身坐在铺了，一双小手揉了揉朦胧睡眼。娘，娘，叫了两声没有回应。方才想起娘赶平乐卖盐去了。除了习习唦唦北风呼啸，家里静悄悄的。没有父母在身边，感到非常的孤独。灵儿翻身起床，找来小棉袄，穿了半个时辰，怎么也穿不上。到把自己冷得发抖。只好把它扔到铺里。又去找来父亲的破棉袄穿上，衣服跟人一样长，两只小手伸不出袖管。脚冻肿了，小鞋子已经无法穿进去。见父亲用稻草编织的草苞鞋，这东西穿在脚上暖和舒服，一点也不夹脚。肚子饿了，端一条小凳子灶后，爬到小凳上，掲开锅盖，见锅里煮有两个鸡蛋。鸡蛋早已冰凉，灵儿知道娘的用心。鸡蛋再凉比稀粥好。稀粥凉了，数九寒天很难咽下肚子。可是必经是四九天气，还是觉得身子发抖。
一夜北风停下来了，室内室外都很宁静。天空变得一片昏黄，显得是无情的凄凉。过了一会儿，飘飘扬扬撒起满空雪花。发出唦唦唦蚕食叶般的响声。约半个时辰，竹子树木压断了不少。直到下午，大雪已停。稀稀疏疏的残雪还在飞舞。满山遍野白雪茫茫。
这是一年一度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挂对联，放鞭炮。敲锣打鼓，大办家宴，焚香炳烛送旧岁，迎接新年的到来。也是合家团聚的除夕夜。
然而，青龙弯这几间茅庐却很幽静。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未满八岁的小孩卷在门前，不转眼的望着门前的路上。真希望父亲，母亲突然出现在门前。从起床那一刻起就盼望着他们的出现，可是没有。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好多家庭已开始用晚宴了。灵儿还是卷那里一动不动，其实他早就睡着了，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没有亲情，也没有怨恨。父母全忘了，什么也不知道。好像还是在那金色的童年里，一个人走进一个烟雾茫茫的山林里。是那么秀丽，那么的青幽，也不知什么时候到怎里来过，觉得非常熟习，只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来过。刚要想起从前的什么似的。突然，也不知几时山颠站着一个巨人，吼道：“你的路还没走完，来做什么，张着一张大嘴呜......灵儿一惊便清醒了。原来是讨厌小猪饿了，哇哪哪大叫，惊走了灵儿的好梦。灵儿很喜欢这只黑色的小猪，这是分家后半个月父亲买的。起初那猪崽子任性刁蛮，灵儿经常给它抓痒。时间久了它的性情变得温顺可爱，每天跟小主人转。由因天气寒冷，睡在小主人做的稻草窝睡得很香。今天它睡过了头，醒来肚子饿了，不客气的嗷嗷嚎叫。灵儿脱掉父亲的破棉袄，把娘缝的粗布长衫穿上，赤着一双脚，背上父亲编织的小背兜。这是父亲特意为灵儿编织的。小巧玲珑又美观。灵儿记得婆婆的柴山上四方土是自己的。那里种满了大青菜，小青菜，苞白菜，牛皮菜。去捡几斤菜叶回家给小猪吃。灵儿到柴山上要从婆婆门前过。婆婆一家忙着办除夕宴。灵儿没有吭声，也没有进婆婆的家门。自个上山採了四五斤老菜叶揹着下山，人小坡陡。一双小脚早就冻僵了，一步不小心，背兜摔到坡上，人和背兜都往下滚。直滚到婆婆的晒坝里才停下来，菜叶撒了一坡。杨含秋正在上晚宴听见外面有响动，出门一看，见是灵儿，心都痛脱了。忙把灵儿牵起来，拍掉灵儿身上的雪迹，问道：“怎么你来採猪草，你娘呢？”
灵儿道：“娘卖盐去了，父亲自贡去挑盐还没回来。”
二姑道：“灵儿快到屋里去，外面冷。我去把猪草给你捡起来。”杨母听见是灵儿，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灵儿了，心里还是想念这个长孙。
杨母抚摸着灵儿的头说道：“父母都不在家里，一双脚冻得又红又肿，衣服也穿得单薄。两个多月不见，一个孩子是怎么养的。大年三十，一个大人都不留在家里，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孩子扔在家里连中午饭都没吃，你就在这里把饭吃了回去。”
二姑把撒落在坡上的菜叶拾来装在小背兜里放在檐坎上。二姑把菜饭弄好，杨母祭过亡去的祖宗。合家团聚进餐，二姑跟灵儿盛一碗饭，拈两块鸡肉，夹一大筷子精肉放在灵儿面前说道：“灵儿，你想吃什么自己拈。”
三叔心里总是不舒服，说道：“人家要吃不知道拈，要你拈，真是管得宽。牛肉狗肉各人喜悦。”
婆婆听了也改口说道：“灵儿你自己拈，吃什么拈什么”
五姑比灵儿大四岁，从小喜欢灵儿。处于一种小长辈的爱心，见二姐给灵儿拈菜，自己也不落后，说道“灵儿我帮你拈一鸡腿。”说着夹一块鸡腿朝灵儿碗里送，灵儿捧碗去接。
四叔看见吼一声：“关你屁事。”一筷头打将下去，把五姑的筷子和鸡肉打落在地，灵儿的碗被打翻在桌子上。五姑哭了，灵儿见五姑哭了。自己放下筷子从板凳上下来，看着婆婆桌上香喷喷的肉吃不成了，知道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
两行热泪从脸上往下滚，哭着出了婆婆的门槛，背上自己的小背兜离开了婆婆的家门。杨母痛心喊道：“灵儿快回来，回来把饭吃了再去。”
灵儿没有回婆婆的话，踏着一步一个脚印的积雪去了，再也没有回望故居一眼。杨母望着灵儿消失的背影，路上积雪里留下一串脚印，不觉心里一酸，脸上流下两行老泪，回头说道：“你们太过分了，他是你们的亲侄子，为何做得这样绝情。”
灵儿回到家里，娘、父亲一个都没还没有回来。小猪见是小主人回了，哼哼叫着讨吃。灵儿抱些菜叶扔到地上，小猪自是吃得欢。这时，灵儿觉得又冷又饿，爬到铺里，倦在被窝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亲切熟习的声音在呼唤“灵儿，灵儿”。灵儿醒来争眼一看，正是；‘东风回头不送暖，父母身边才是春’。是什么人呼唤灵儿？请看看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