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而进的狼群看到眼前大团红白尘烟迎头罩来,心中一凛再一迟疑在还不及反应时,惊觉眼睛、鼻子辣辣的灼痛袭来,喉部干涩、火辣而叫不出声来。
冲前头的巨狼受此变故后,便急停而挥爪拭泪抠喉。前面的狼急停时,身后的同伴同样瞧到尘雾罩来,心慌下收不住步撞将上去,造成一场大混乱。
与众不同的是老三,它看到粉尘当头罩来时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先是扫眼前路默记好再闭目,接着压榨出身体内所有的气力,以更快的速度贴地猛冲。聪慧过人的老三知道,只要如此才能快速脱离尘团,这样受到的伤害才会更少。
李文拍马回走同时扭头观望看到狼群起混乱,他看到有战果还不及欢喜时,惊看到一头巨狼低贴地面,像支怒箭般穿透尘雾向己扑来。“这狼的速度这么快的?”李文脑中闪过这一念头,同时猛拍马臀驱马急回。
手上没活的乡人全都关心着去阻狼的李文,关心着他一举一动,心情紧张又好奇。
当巨狼陷入混乱中,狼咳四起一时半刻无暇攻来;而再多些时间绳围便可结成,安全将有了保障时,众人的心方为一松。
众人心未全落地时,心复又被吊起,那位以奇招阻狼的少年英雄,这刻正被一头冲出尘幕的巨狼急追而来,一狼一马一少年在众目睽睽下上演了场生死追逐。
巨狼的速度虽快,但李文已留有段安全距离才撒粉的,正常下应该能安全赶回人群来。
“快点!快点!”乡人边急呼边招手。急促有力的招手动作,似是恨不得能一把将那一人一马拽回的样子。虽然有那么长段距离,少年安全回归应问题不大,但众人禁不住对这位只身涉险阻敌少年的喜欢,禁不住内心的紧张。方且来狼既大且凶,更兼速度奇快,稍有意外少年就如狗齿下的破壳小鸡般脆弱。
老马感受到背后小主人的一丝紧张,它听到乡人急乱的呼唤,也将乡人紧张到已有所变形的脸庞尽入眼内。老马明白,身后必有巨大危机来临,它也高度紧张起来,奋蹄回归。
“啊!”但未久林内众人脸色一青,同时脱口惊呼。
原来老马已老,身体机能已大为衰退,紧张下跑出数步就一个跄踉跌跪地上。
再说巨狼老三,它冲出尘墙后却没松劲,仍是不断压榨体内气力,它强忍眼中的灼痛和泪水,向那位可恶的少年狂追而去。
什么样的鸭子最可恶,当然是煮熟后才飞走的鸭子最可恶。要不你早点飞,别浪费人家的时间、柴火、油盐嘛。狼族本是在利用速度来争取时间而争取胜利的,在前面的敌人还在结阵,后有援兵驰救时;在时间就是胜利的这当刻竟为这少年所阻,老三本如白毛般憋屈的心现在出奇冒火。更有,如今老二已阵亡,老三将成为白毛老大下的一哥了,当然得先建立些威信才好服众。故此,哪怕明知没什么可能,但咽不下气又立功心切的老三仍疯狂榨着体力,怒追那匹老马而去。
就算真个追不上,能吓得那可恶的小子屁滚尿流,也算是可让老三稍稍出口恶气。
“努力之后,才可能有奇迹!”这刻的老三如能听到此言,必会大为信服。在老三的压迫下,老马失蹄了。在老马复起,马蹄未跑开时;在自己力将尽竭时,恰恰赶到了一扑可及的位置。
老三狂喜下,勉强集起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奋力扑向李文的后背。
“就算我现在浑身松软无力,但只要我的巨嘴在他脖上轻轻一合,便可结束这个可恶小子的性命。”腾跃于空中的老三如是想着。但下一刻它却看见那少年灵巧地翻了个身,传了180度仰卧于马鞍上,双脚朝天。
“想来个兔子蹬鹰吗?”老三此念虽起,但身疲力倦下已作不出应对。接着它腹下吃上一痛,身子由下坠改为腾起,腾起不算高后复又坠落。老三在跃起后到被蹬起再坠落整个过程,它只能无奈被动着,做不出丝毫的应对,因为意疲体倦,更因没有借力点可供利用。它准备等到脚落实地再狠狠展开攻击时,肋下剧痛传来,剧痛来到的瞬间它便失去了知觉。
话说李文扭头看到巨狼跃起扑来,他知道长这么大以来,这刻是最危险的时候。“自救者方得天救!”李文想着父亲这句话,在随时要身陨当场的时刻反而更加镇定了。
一霎间,李文脑中进入到一种未曾体会过的异常清明状态。这种感觉离奇的特别:身周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感受中。他能感受出巨狼跃来的抛物线,能知晓巨狼是何一刻砸到身上;他也感知出巨狼狂喜的情绪中蕴含份暴虐,感知出老马的焦急中暗露的那份愧意······
别于这些外感,更独特的是李文感受到体内有许多的器官、组织在要跟他私语;体内似有无穷的力量在等着他去招唤······
所有的这些感念在李文的脑海中一闪而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所有的信息已同时被他感知。但李文已顾不上去体验这种神奇妙感,因身后的巨狼下刻就要临头。
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在巨大的压力下,在对生命无比眷恋下,有极少部分人可能在霎间会出现方方面面的突破,但问题是,要挺过危机后这一切才有实际意义。所幸,在危机临身的前刻,李文突然晋入这种奇特状态,也就有了扭转危局的能力。
在刻不容缓的危局前,李文突然变得头脑清晰而高效;身、手、脚、腰等身体可运动部位和意志融为一体;体内许多地方溢出的力气,汇成股巨力任己借用······
借着这种超凡境界,李文骨碌一翻身,再灵巧一转身,以半弯的双腿对准了砸来的巨狼。
一蹬巨狼凭空腾起后,李文就在马鞍上信手而来个鲤鱼打挺。在挺身而立的过程中,他已顺手抽出腰间短剑,剑尖直指朝头顶上那颗在嘭嘭狂跳的心脏。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做得顺畅自然而如浑然天成。
李文站在马背上,此刻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喜悦。李文一抹洒在脸上的浓浓热血,瞄一眼被自己抖落地上的僵硬巨狼后顽心大起,冲着尘烟散淡处、仍处在混乱状态的狼群做了个鬼脸,同时小屁股俏皮地扭了几扭。
惊魂初定在拍着胸口的乡人,被李文这一搞怪动作引发出冰雪融化般的笑声。李文这一扭的风情,更在众乡人内心植下一道难以磨灭的影子。直至八年后乡人毫不迟疑决定跟随李文反抗匪兵时,许多人心内都同时涌出这一扭的记忆。
这刻的李文,不但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有种说不出的巨喜和想见父亲的冲动。李文觉得他发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一个可作他孤身在练“身意通”这条路的指导性事情。所以他现在渴望能在父亲身旁,能一诉他的想法和些疑问。
“兴叔!你流泪了?”陈龙望了眼缓缓退去的白毛,转而惊诧地看着停马远眺的李兴问。
李兴却没回答,仍是保持呆傻状态,要不是陈虎他们三骑及时赶至,说不定这一刻他会给对峙中的白毛所乘。
不同于陈虎他们将全身注意力集中在白毛身上,而没看到远处发生的那一幕,李兴在儿子马失前蹄那刻起,魂似是飞出了他的躯壳,飞到远方发生惊险处的上空。接下来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一幕,时间虽短暂,但给他的冲击却是无与伦比的。李兴就好比是个眼睁睁看着,一颗大行星飞快撞向地球的太空站里的宇航员。一个美好的世界、一个美好的家园在自己眼底下,就要彻底灰飞烟灭了。那种恐惧,那种无助,那种悲伤,那种苍凉,即为亲历者也是无法诉说得清楚的。所以在巨狼扑向李文的那刻,李兴被那种场面及后果撞击得灵魂出体,他已感觉不到恐惧、悲伤,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空余眼角处在无知觉中泌出两行冰凉清泪。
最后的霎间却变成狼死和扭屁股,如此巨变,即是喜事也震撼得李兴的魂一时归不了体。就好像那宇航员,看着地球要被撞上的刹那间,在全地球人同时齐齐一跳后,让地球一挪而避过撞来的行星般,此等结局,此等奇迹,此等惊喜,令人怎能一时消化得了?
僵死在地上的老三,恐怕它至死也无法想到会有此结果。它努力之后是来奇迹了,不料它的奇迹刚来,那人类小子却爆发出超大的奇迹,不明就里它就快速告别了这个世界。
它有所不知的是,它只是努力了一刻,而李文已努力有两年多了,这才有了他更大奇迹发生的基础。李兴也在这七、八年内,间接地为儿子这个巨大奇迹不断添了力。因为在危机的压力前,如李文有悔意,后悔只身去为乡亲争取时间的举动;有害怕,那怕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有这等等哪怕一点点的负面情绪,即使他已有了发生奇迹的厚实基础,也绝对不能晋入那种玄之又玄、妙乎其妙的境界,奇迹也就无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