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宫,捋了捋衣袖,来到书桌前,躬身拈起小提斗笔,调“三绿”,画起莲蓬来,既而,用笔尖蘸胭脂来绘荷花瓣,少顷,一幅出水芙蓉图就跃然纸上了。
他中规中矩地画画,自是没有颜蓝那般用“气术”舞文弄墨来得惊艳,不过,倒也算得上惟妙惟肖了。
这时,共叔十三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画图,点了点头。
“阿父,怎么和您平时在家里画的不太一样啊?”澹台宓不甘寂寞,说起了大人话!
“喔?呵呵,就连令郎小小年纪,都对绘画略知一二,真是蓝田玉暖,虎父无犬子啊!”共叔十三的嘴上像是抹了蜜。
“兄台说笑了,犬子不懂礼数,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童言无忌啊!”
“宓儿,为父在家画的是菊花,这个是荷花,当然不一样了!”澹台宫望了一眼儿子,没好气地说。
听到,“菊花”二字,共叔十三又笑语盈盈地说要他再来一幅菊花图,澹台宫自是没有推三阻四,又画了起来,所谓轻车熟路,菊花很快地就画完了。
“先生画菊,花瓣与花枝,若蛱蝶穿花,似蜻蜓点水,若即若离,果然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啊!”
“哪里,哪里!兄台,过奖了!”
“走吧,我们去后花园里走走吧?”共叔十三笑道。
“好,客随主便!”澹台宫拱手道、
话说,这大庄园还真有点王侯将相府邸的感觉,偌大的后花园里花草穿树木,溪水绕假山,曲曲折折,花团锦簇,都一眼望不到边。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好一大会,几人来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心亭上。湖心亭就是后花园边上最后的建筑了,挨着的红墙的另一边,就是共叔丹枫家的庭院了。
湖心亭中,有个一半人多高的石雕棋盘,棋盘四周有石墩若干,形状各异。
“二表哥,请啊!”颜蓝笑道,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之势,每月他来共叔家,都会和十三下棋的。不过,每次都是棋差一招,而满盘皆输。血气方刚的少年自是屡败屡战,誓不罢休了。
“表弟,你还真是不死心啊!”共叔十三呵呵一笑。
“开始吧,表哥,孰先孰后呢?”颜蓝道。
“老规矩啊,你是客,当然你先了!”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颜蓝五指微张,轻轻一挥,棋盒中五枚白色棋子,顿时若吸盘,黏附于指尖。
见状,共叔十三,右手食指往盒中方向一戳,刹那间,五枚黑色棋子与指尖,连成一字直线状,悬于半空之中。
一旁的澹台宓看的是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话说,这两人对弈,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一次下五子。两人你来我往,下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棋盘上已经满目狼藉了。正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女墙外的阁楼上,有人弹奏起了如怨如慕的琵琶声。
澹台宫扭过了头,楼阁正中有一女子,在犹抱琵琶半遮面,坐于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弹奏着。那女子如娇花照水,一顾倾人城,可又不像烟花女子那般庸脂俗粉,澹台宫一时间看出了神。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颜蓝的姐姐,颜青,丹枫的妻子,十三的表妹。
“你又输了,表弟!看来你的棋艺还差点火候啊!”共叔十三笑道。
“小弟愿赌服输!”颜蓝拱手道,“姐姐——”
颜蓝这才听到了琴声,方才二人下棋之时,都用真空罩将身上的听觉器官遮掩,由此一来,可以心无旁骛地对弈啊。
“爷”,这时,鲍神慌里慌张地走了过来,躬腰俯身贴到共叔十三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十三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先生,见谅啊,在下有点要务得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无妨啊,兄台有事去忙就是了!”澹台宫回礼道。
“表弟,你在这陪一下客人,中午的时候,记得请先生吃饭,招呼下人一声就好!”
“好的,表哥!”颜蓝应声道。
说完,共叔十三就离去了。
就在鲍神在十三的耳边私语之时,因为想到可能是机密要事,共叔十三就使用了“真空罩”以隔音。
然这正好被澹台宫所利用,因为当使用“气术”之时,一定范围内有一定修为的“炼气”高人,可以感受到气场,且修为越高,范围越大,但是当自身也用气之时,就感受不到了气场的存在了。
关于这点,澹台宫心知肚明,所以,果断使用了“气声”中的“气扬”,将那窃窃私语如信号放大器一般,把声音增强数倍,由此一来,他的耳道之内,便可听得真切,鲍神所说的一字一句了。
所谓“气声”,譬如“气罄”等,若被此等气术所伤,轻者,心烦意乱;中者,头晕目眩;深者,天旋地转;至上,经脉尽断。
原来,共叔十三要接待一位西域的神秘来客,而这“神秘来客”,知道有关《洛神赋图》的重要线索。
听到这,澹台宫又像是吃了一个闷葫芦,这《洛神赋图》还有什么值得考究的么。
“先生,见笑了,每月我都会和二表哥对弈一局,但是无不铩羽而归——”颜蓝自嘲地说道。
“呃——我方才看少爷与你表哥对弈,其实,少爷的棋艺并不输他分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不该走先手啊!”
“此话怎讲?还请先生明示!”
“你表哥的棋路乃是后发制人,擅长以守为攻,而他每每都让你为先手,这样以来,你岂不是正中下怀了?”这还真是,旁观者清啊。
“是啊,每次下棋,表哥总是让我先,原来如此啊!哈哈——”颜蓝想到这,大笑起来。
这时,阁楼之上的琴声停了。俩人扭头望去,只见那闺中佳人抱着琵琶转身离去。见状,颜蓝的脸色突然又沉了下来!
“少爷,看起来有心事?”澹台宫关切地问道。
“也没什么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说着,颜蓝起了身,又朝着阁楼怅然若失地望了望。
“嗯——”澹台宫站起来,拍了怕一旁蹲在地上看小蚂蚁的儿子。
澹台父子和颜蓝一起吃了午饭,又聊了一会,见时候也不早了,就想要告辞了。也是,想到“此地不宜久留”,不知共叔十三又会生出什么歪点子出来,以免节外生枝,还是速速离去得好。
“蓝少爷,我们父子要回去了,多谢你和共叔兄台的盛情招待!”
“客气了,先生这么着急走啊,再坐会吃些茶点可好?”
“不了,回去太晚,孩子他娘,又要念兹在兹了!”
“嗯,那我也就不强留了,对了,现在世风日下,炼气大陆上更是鱼龙混杂,这样吧,我让我的四个护卫,暗中保护,先生就不要推辞了!”说着,五指并拢,倏尔轻轻向前退出一道气光,
须臾,颜蓝的身后,多了四位身量苗条、分外妖娆的女子,个个身着紧身海蓝衣,头戴青箬笠,脸上罩有黑色薄纱,手握三尺青峰。不过,这剑好像很轻很薄似的,和一般的大为不同。
“先生,别看这四位是女流之辈,但都是我颜家‘气术’的精英,一般的草莽流寇不得近身!”颜蓝说起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那澹台宫在这里,先行谢过少爷了!”
“客气了!你我在这里得见,就是缘分,又志趣相投,也是平生一大快事啊!”
“告辞了!蓝少爷!”澹台宫拱手作揖道。
“嗯,后会有期,澹台先生!”颜蓝回礼道,又忽瞥见他衣袖的一点红色,想必是作画时沾到的胭脂吧。
“后会有期!”
澹台父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吱吱呀呀的车子上,坐着唱着童谣的儿子。
车子来到了一小片杨树林间,秋风瑟瑟吹着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着。澹台宫抬起头,已经看不到日头了。只有几缕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也消不掉丝毫的凉意。忽然,澹台宫的衣袖疯狂的摇摆起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气场。
“阿父,我好害怕!”
“别怕,宓儿,有阿父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