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56年,拓跋濬做了一个后来对北魏政坛影响深远的决定:立年仅14岁的冯氏为皇后。这位冯后,出身于名门望族,身上流着贵族的血液,她的祖父冯弘是十六国时期北燕的国君。
然而,冯后出生之时,距祖上建立的北燕灭亡已有六七年的光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也已完成了中国北方的统一,并与南朝形成了对峙之势。亡国之后的冯氏家族,空有贵族的躯壳,却已是家道没落。冯后出生后不久,父亲冯朗因受一桩大案的株连被拓跋焘下令诛杀了。按照惯例,冯氏因为年幼又是女孩,就被没入宫中,成了拓跋氏的婢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冯氏在宫中得到了姑母冯昭仪的多方照应。冯昭仪在冯氏没入宫后,动了恻隐之心,向皇帝求情让冯后与自己同住。这样,冯后避免了学做苦役的营生。由于姑母待她像亲生母亲一样,冯后虽然仍是卑贱的宫中婢女,但她幼小的心灵却得到了几分慈母般的温情。多亏了姑母的悉心照料与抚养,冯后慢慢长大成人。终日耳濡目染,她逐渐熟悉了北魏皇宫内的礼仪和其间的微妙,积累起了丰富的人生阅历,也养成了复杂的感情性格。
冯后从小长在北魏的后宫,亲眼瞧见了北魏在拓跋焘死后的风云变幻。残酷的宫廷斗争的现实,使冯后深为触动。父祖以前大起大落的经历,个人由不谙世事到没入宫掖,这些事不免使这位年仅10余岁的清纯少女对政治斗争多了一些更直观的感受。她开始体会,观察,明白了这九重天隔、戒备森严的皇宫内院常常隐藏着的无穷争斗与杀机,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在13岁的拓跋濬登基不久,冯氏就被选中做了贵人。这一年,冯氏只有11岁。冯后离开了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姑母,来到了文成帝的寝宫。婚后陪王伴驾的生活是和美的,她也更有条件熟悉和了解国家最高层的政治运作了。冯后对文成帝不拘民族成分,重视汉族出身的大臣高允,感到十分钦佩。朝廷之上对汉人的看法也明显改观。这对于日后冯后当政期间吸收汉法、重用汉人、推行汉化的措施,无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文成帝的施政风格给冯后留下了深刻印象,二人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公元456年正月二十九日,14岁的冯氏被文成帝立为中宫皇后。冯氏几年间从卑贱的宫中婢女,跃为贵为天下国母的皇后,不啻是天壤之别。但早谙世事的她,并无多少骄矜之色,只是勤劳地操持宫中事务,并不时关注着国事。
公元456年二月,也就是冯氏被册为皇后的第二个月,拓跋濬与皇妃李氏所生的不足两岁的拓跋弘被立为皇太子。按照道武帝拓跋珪当年所定的规矩,凡后妃所生之子被立为储君,生母皆要赐死,以防母以子贵,专擅朝政。李氏被赐死后,冯后便担当起了养育之责,将拓跋弘视若己出,竭尽慈爱,使文成帝也深感快慰,同时为自己赢得了宫内宫外、朝廷上下一片赞誉之声。
冯后然而,冯后做皇后尚不满十年之时,在公元465年五月十一日,被誉为“有君人之度”的文成帝拓跋濬竟英年早逝,崩于平城皇宫的太华殿,年仅26岁。
这真如晴天一声惊雷。丧夫之哀,令冯后痛不欲生,她一连几日以泪洗面,呜咽不止,既为丈夫离她早去而悲伤,更为自己命运多舛而哀痛。三日后,按照北魏的旧俗制度,帝王或一些地位很高的那些部族头领去世以后,要有“累犬护驾”。“犬”就是狗,意思是用许多狗来护驾。其实不是真正的狗,是把皇帝生前用过的、接触最多的东西,比如他穿过的衣服、他经常坐的椅子、他睡的榻等当众烧掉,说是烧掉以后这些东西就会变成一种神犬,护送皇帝的灵魂回到鲜卑族的发祥地——赤山,和他的祖宗团聚。就在这个“累犬护驾”大典上,朝中百官和后宫嫔妃一起亲临现场哭泣哀吊。当火光燃起,悲哀不已的冯后突然身不由己地高声悲叫着,扑向熊熊燃烧的大火。周围的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待回过神来,急忙冲上去从烈火中救出冯后。幸亏及时,冯后才未被烧死,但烟熏火烤,她早已不省人事。过了很久,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的人们方松了口气。冯后幽幽地苏醒过来,突然间似乎对生死之事顿悟了。自己生来如此坎坷多艰,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神灵的安排。既然如此,何不咬咬牙挺过去。想到此,冯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悲伤的双眼透出了一股坚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