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家养了一头老母猪,每年可以下两窝猪娃,每一窝都能下十来只小猪娃,每只猪娃当时能卖七八元钱,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那时候镇川堡南门滩有个三官楼,虽然破烂不堪,但也算是镇川堡南门滩的一个标志性建筑。
南门滩本是从寺沟流出来的一条小河在此形成的一片小河滩,因地处原来的城堡南门所在地,俗称南门滩。
南门滩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一块低洼地,是镇川惟一的一处牲畜交易市场,又称骡马市滩。
逢集的时候,骡马市场十分热闹,驴欢马叫,牛羊成群,几乎所有的牲畜全都是来自镇川周边附近乡村的。
买卖活畜的人很多,但是能不能买到好牲畜全凭各人的眼力。懂行的人可以捡到大便宜,不懂行的人多少会吃些亏。
我们家有个亲戚叫马凤鸣,是我母亲的姨表兄。凤鸣家在马家沟,但是每逢镇川遇集他都会来赶集。我把凤鸣叫大叔,凤鸣叔就有一双好眼力,他来赶集主要是为在骡马市场上捡漏。
捡漏是收藏界的一句行话,就是捡便宜的意思。
凤鸣叔有些时候在赶集的路上都能捡到大便宜。他只要看一眼别人牵的羊,用手抓一抓羊背,把羊抱起来掂一掂重量就能够估计出能宰杀多少肉。然后从别人手里把羊买过来,转手再卖给其他人,如此一进一出,倒卖一番,至少能赚三五块钱,弄好了有时候可以赚到十来块。
骡马市场的交易有一条行规,所有上市交易的活畜一律不标价格。一旦有买家看上了哪一只牲畜,买卖双方则会当着众人的面撩起衣襟互相伸手捏码子。
捏码子是一种古老的贸易洽谈方式,买卖双方的一只手用衣襟挡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他们彼此协商的价格。
捏码子全凭五个手指头,堪称为指上乾坤,从一到十乃至百千万都可以表述得一清二楚。
讨价还价全是在一种无声的状态下进行的,但是捏码子的过程中无声胜有声,斗的是心智。彼此互相用眼睛盯着对方,脸上露出客客气气的微笑,外人根本琢磨不透他们洽谈的标底,交易成不成都没关系,因为别人并不知道他们洽谈的价格是多少,所以不会给后面的交易带来任何影响。
凤鸣显然是这方面的能人高手,他没事就专门在骡马市场里溜达。看准了目标几个回合下来,比干一个月的农活儿收入要高得多,一年下来也能补贴不少家用。所以他的家虽然在离镇川街上二十里以外的山沟沟里,可是相对而言,他家的日子过得比较殷实。
我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说你凤鸣叔多么活套,又在集上赚了多少钱。羡慕他赚钱的本事,他的钱的确来得容易。
骡马市场分大牲畜和一般家畜区域,基本上是将同一种牲畜相对集中在一起进行交易。
我们家的老母猪下了猪娃,母亲就带着我和二弟把满月后的小猪娃拿到南门滩牲畜交易市场去出售。我们不会捏码子,也不用捏,因为我们卖的是小猪仔,还不值得捏码子。不过卖猪娃也要有窍门,否则卖不上好价钱。我卖猪娃时首先把小猪仔从筐子往外一抓,然后抓着它的后腿将它爬着放在柳条筐上面,猪娃的身子显得很长,为了吸引买主我故意用劲捏小猪仔的腿,受痛的小猪仔吱吱的直叫,显得很有精神。一个人买开来很快就引来别的买家,一会儿就把十几只小猪娃卖完了。
这个窍门儿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点子,但是真灵。不过,这是小孩子的雕虫小技,切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