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在,见过掌门。”立刻有一个弟子返身回来应答,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
“污蔑同门,陷之不义,依敛烟礼规,该当何罪!”白栩风声如碎玉。那弟子一直对夏曦露援助冥界的事颇为崇拜,所以也是朗声答道:“回掌门,依敛烟礼规第三百二十七条,污蔑同门,心怀歹毒,乃不堪为人,更难为敛烟弟子,应立即逐出敛烟,令其用不得再入山门。”“好,那就执行吧。”白栩风的话掷地有声。“栩风,不可,”严谕冲过去小声说:“敛烟与蜀山,应守望互助。”“哦,也是。”白栩风语气一顿,楚落亭便又生了几分希望,不过白栩风话锋又是一转:“那就这两天择日离去吧。”白栩风语气虽轻,却也有了隐隐怒意,严谕便不再开口,楚落亭却破罐子破摔起来,大喊道:“掌门,你凭什么为了你徒弟就将我逐出敛烟,多少弟子都有过这样的事,可从未被如此惩罚,这道礼法早已是名存实亡,凭什么这么对我!”“因为敛烟掌门是我白栩风而非你。”白栩风盯着她。“你身为仙尊,竟如此徇私,我爹可是蜀山掌门,你敢···”楚落亭已是歇斯底里。“莫不是你蜀山欲反仙尊,欲逆仙界,”白栩风已是盛怒:“礼规阁弟子,再加一条,蔑视掌门,带走。”“是。”几个弟子架起楚落亭就走。
白栩风回身轻拥脸色有些白的夏曦露,拍了拍她肩膀,夏曦露瑟缩了一下,终是在这个怀抱里停留,就让她,放纵一下自己的心。感受到她的动静,白栩风只道是她怕了,委屈了,自责自己没顾好她,到底是让人伤了她的心。于是,一个想法开始萌芽。
被关回房不久,楚落亭就听了一个守山的小仙童来说,蜀山掌门唤她,正在山脚下竹林等着。不满父亲不上山为她出头,倒也是觉得自己等来了靠山,兴冲冲的下了山。下了山,果然见到“楚苛”在那,立刻扑上去“爹爹”的叫,叫的迫切欢欣。“楚苛”转过来,突然一把拧住了她的脸。“你···你不是我爹爹!”楚落亭看出了这个“爹爹”目中的凶意。“你不是废话么!老子要是有你这么个恶心吧唧的女儿,老子还不如一刀宰了自己呢!”这个“楚苛”不屑地说。“咳,魔尊,注意节操,呃不···是风度、风度。”一旁的护法鄗祺提醒着,又默默腹诽着魔尊把自己带坏了,他可是个文明的魔,至少以前是。“你···你是魔尊纳兰夜?你把我叫来又这样是想干什么!”楚落亭有些紧张了。“你这不废话么!”纳兰夜挥手换回了自己的脸,又回头给后侧的鄗祺撇了撇嘴:“这脸真他妈丑。”“是,是。魔尊,咱们的正事···”鄗祺在一旁提醒着。“哦,对,我这是来给小露珠报仇的。”纳兰夜拍了拍头。“小露珠···夏曦露!”楚落亭的声音恶狠狠的。“跟你有屁关系,鄗祺,去吧!”纳兰夜大手一“啊——”一声划破了长空,惊起了周围的飞鸟,须臾间便又归于平静。纳兰夜已走到林子的另一头,鄗祺追上他,举了举刀尖上的肉:“魔尊,这舌头还要吗?”“扔了去,恶心!”纳兰夜一脸嫌弃。有若从不远处飞来,纳兰夜摆了摆手:“有若,你先回去吧,这次表现不错。”
有若扇扇翅膀飞回了清心殿,而在竹林里,还有一个人,发出着似鬼哭狼嚎的声音。这人,自然是楚落亭。她的舌头被割掉了,这使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原来的那个高傲的她。如果她此时能发出声音,她一定在说:“夏曦露,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灰头土脸的收拾了东西,楚落亭想要回蜀山了。走到山口,准备出去,不远处却是想要进山的义君,义君对身旁弟子说:“最近藏书阁可要加上小心,其中有本可修成神魂的《神魂策》,一旦被人学去修成神,这人的修为功力必将问鼎六界,无人匹敌。”楚落亭停下脚步,目中闪过一丝邪色,返身飞回,看着她回去的背影,义君眸中闪过一抹狡意。那夜,《神魂策》失窃,那藏书阁弟子也不知所踪。不过,没有人知道。
隔天傍晚时分,白栩风就将夏曦露叫到书房。面对白栩风,夏曦露目光有些闪躲,似想避开不看他,却又舍不得离开。在白栩风想来却是另一般景象,只道她是蒙了不白之冤,心中委屈胆怯,于是心疼和自责更盛。
“小曦,你去收拾一下,我们今夜就出发。”白栩风声如暖风,听的人心痒痒。“什么?”夏曦露有些惊:“是哪儿出事了吗?”“不是,只是想带你出去散散心,山中的···”剩下的白栩风未说出来,因为不想让她再去面对山中的风言风语。“师父,我没事,你真的不用因为我劳心费神。”夏曦露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师父的意思。可是,那些又真的只是风言风语?她比谁都清楚。“不必说了,为师已经决定,去收拾吧。”白栩风柔声道:“东西不必太多,我们出去可以再买。”“哦,好···”夏曦露退出了书房。
收拾东西,心中有一点对自己的不信任,更多的却是满满甜意。
夜里,白栩风与夏曦露已经离开了敛烟山,他们没有御剑,而是乘云而去。白栩风屹立在云头,夏曦露望着他,仿若耀眼星辰。师父,这样的你,我怎么逃的开。
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钱塘风月
凡间,苏杭一带自古繁华,所谓“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便是如此。这儿山明水秀,又李敛烟山不太远,师徒二人慢悠悠的乘了云,不过巳时也就到了。揉着惺忪睡眼,夏曦露蹭了蹭白栩风的袖子:“师父,我们去哪儿?”
在钱塘的一路上,夏曦露可算是开了眼界。她的生活自然从来都是吃穿不愁,但她儿时的落花村偏僻,然后便一直在仙山,所以从未见过如此“市列珠玑,户盈罗琦”的盛景,看的夏曦露欢喜成了星星眼。知道徒儿心思,所以不多时夏曦露手中就塞满了各种冰糖葫芦、梨膏糖,还有几串涂了很多辣的藕片,身上还挂满了各种小玩意儿,在阳光下溢彩流光。夏曦露看了看白栩风,笑弯了眼,没想到,到了凡间的师父还真是个“纨绔子弟”啊!似读出了她心中所想,白栩风在夏曦露额上弹了一记:“还不是为了你。”“痛啊师父!”夏曦露嘟起了嘴,白栩风哑然失笑,对她,他下手又怎会重了,不过看着撒娇的徒儿,白栩风还是抬起手帮她揉了揉额头,小丫头一副眉开眼笑。
太阳很暖,照的人也很暖。
不过未时,夏曦露又吵吵着饿了,要下馆子。白栩风不禁好笑道:“吃了一路,怎么又饿了,为师难道是养了一只小猪而非徒儿?”“师父,我还在长个子呢!”夏曦露不满的抗议道。
二人进了杭州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要了两间上房,然后夏曦露从白栩风的钱袋里摸出了一个银锭子,学着往日看的话本里的样子,把银锭子往柜上一拍,大声道:“掌柜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招呼着!”“好勒!”拿着银锭子,掌柜的笑开了眼。
靠窗的桌子满满的摆了一桌美食,夏曦露大快朵颐,嘴里嘟囔着:“唔···这个鲈鱼鲜烩真好吃···这个牡蛎好鲜啊···哎呦喂,蟹黄要留出来了···那个醉虾等我回去也要做做看···啊呀,师父你快吃啊,那几个素菜都给你吃···哎别急,师父再给我一碗鲫鱼汤···”还好还好,师父吃素却不是不能看或不能碰荤菜,不然她就吃不到这些美味了,夏曦露暗想。
食足饭饱后,夏曦露回房美美的睡了一觉,这一脚就过了酉时。
师徒俩租了条小船在西湖中荡漾。他们的船施了法,不用划就自己飘摇,但怕凡人起疑,白栩风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看着眼前的白栩风和不远处的雷峰塔,夏曦露突然想起了一个话本里的故事。“白娘子——”夏曦露小声道,窃窃地笑。“什么?”白栩风没听清。“没什么师父,为小曦吹首曲子可好?”夏曦露站起来说。“好。”白栩风从空中随意一抓,手里竟凭空出现了一只埙。“创物?”夏曦露被白栩风吓了一跳,虽然她知道师父是仙尊,却还是难以想象师父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凭空创物,修为近神,这是夏曦露后来才知道的。白栩风不置可否,只说:“埙更合时宜些。”
悠扬清逸的乐声响起,夏曦露和乐起舞,身姿袅娜摇曳。
他们的船是没有篷的,极目所致,一片山水暧暧,烟云依依。白栩风的曲子变得婉转了些,心里的自责也悄然放下,只愿自己能就这么一直撑起一片蓝天,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不为世俗干扰,一直无忧无虑的笑,就如此刻。
看着眼前的小徒弟,月下起舞,清影摇曳,白栩风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何似在人间。
月亮便像新弯的银弓一样,在天上临视着,这今夜良宵。
第二天一大早,夏曦露被小贩的叫卖声吵醒了,倒是一点儿不恼,兴冲冲地拉着白栩风下楼吃了一碗小馄饨。这样的小摊,就算有素的白栩风也是不吃的。知道师父好洁,不吃也无妨,夏曦露也没说什么,就让师父看着她吃好了。
吃了早饭,白栩风便说要带她去买衣服,夏曦露自然乐得同往。
衣料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白栩风牵着夏曦露穿过,一点儿不停留,有时夏曦露想进一家店看看,却被白栩风阻止了,她不免有些想嘟嘴。终于,挤了半天,白栩风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家店:“小曦,进去吧。”
抬头望了望这家店的牌匾,夏曦露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在仙山,各类凡间珍宝并不少见,但大多古朴大方,而这家店的牌匾···纯金的啊,当真一片奢靡贵气啊。面无表情的帮她顺着背,道:“这家东西好。”“师父你怎知?”夏曦露奇怪道,“你吃饭时元神来探的。”白栩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好吧。”夏曦露再次为她的师父折服。
进了店,就有一个店小二迎上来:“二位,看点什么?”“她的衣服。”白栩风指了指身旁的夏曦露。“好勒,要多少价的?”“所有。”白栩风依旧言简意赅。“停业,招待贵客。”老板立刻吩咐小二。
贵客,真是贵客,这简直是活金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