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四十年,六月十五。
我身在何方?
死亡的气息一刻不曾消散,
跟踪的脚步声一刻不曾停歇。
我嗅到了你的气息,以及随之而来的陷阱。
我听到了雨声……
我曾喜欢这昏暗而迷蒙的雨天,
直到被你,还有你欺骗。
刺骨的雨点倾盆而下,就像那日的血一般……
……
……
玉儿捏着一包药走在街上。
这里是庞镇,
出名的特产是冰镇酒。
每年不知有多少人为一尝这酒而来到这里。
而现在,
这里已死。
虽然并不是彻底的空无一人,
但这里的人还能算是活着吗?
“这个镇,这些人,都已死了……”玉儿模模糊糊的想着。
“她……她呢?她是不是还活着?”这一切只不过是魂最后的一点妄想?
她捏紧了药在这冷雨中的街上拔足狂奔。
恐惧已笼罩了她。
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被死亡笼罩的恐惧。
她,现在已感受到了这样的恐惧。
这镇上剩下的人早已被这恐惧折磨的半死不活……
不,她不要!她不要变成那样!
雨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
冷冰冰的,
像她的眼泪。
可她已不会哭了。
这是老天在代替她哭吗?
“雨……下得好大……”她呆呆地说道。
她伸出手去接那雨,雨又沿着她的手流下去……
她麻木地走着。
在镇里的牌坊附近发现了一个突兀的陌生人。
这里本不该再有人来的。
她也应该叫这人走的。
可她实在很恐惧。
恐惧这死亡笼罩的镇子。
恐惧这些在死亡阴影下几近疯狂的人们。
她靠近那陌生人。
“你是谁?”
那人并未答话。
束着的白色长发在这阴森恐怖的镇上显得那么突兀,此人身着黑衣,背负一把红色的刀,冰冷的雨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可他竟全然不觉,好似身在梦里……
玉儿看着雨水从那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滑落,很英俊,从小在这里生活长大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一个被死亡笼罩的小镇,一个突然出现的怪异陌生人……
她突然生出一丝希望,镇上的那些说书先生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从哪儿来?”
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也许只是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太诡异了,爹爹虽然疼她,可他已病重了说不得太多话,而这里的人……也几近癫狂…她若再不与人交流只怕她也要和那些人一样了。
“你是来尝我们庞镇冰镇酒的?过去,有好多人专程过来品尝,我爹是酿酒的,那些时候老是忙不过来……”
那人眨了眨眼睛,好似一团迷雾中走来的幽灵,终于看到她,却只是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她忙喊“你要去哪?这么大的雨……”
那人回过头来,只是声音却有些低沉有点像这冰冷的雨水,没有什么温度。
“为什么这个镇上只剩这么点人?”他回头看着玉儿问道,他的眼睛终于不再迷茫,冷锐的盯着她。
她似乎被吓到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
“一夜之间……对不对?”
“你……究竟是谁?”
“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实在都不该这时候来的……”玉儿低下头,有些悲凉,有些她本不该有的悲凉。
“这是个被诅咒的城镇!一夜之间……瘟疫把大家都带走了……”她突然扬起头也盯着那个陌生人,她有怒,她该怒的,她有道理去问这世界,问这苍天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遭受到这等痛苦?
“没有人能活下来……我不行……你也不行……”她缓缓地摇着头说出这句话,其实她在心里早就认可了这句话,但她不想说,她拒绝承认,拒绝承认她早已被这死亡的恐惧所笼罩、击溃。
可在这陌生人面前,她承认了……
“瘟疫?”那人看着她却没有退缩自己的目光。
“就是昨天……突然之间大家都走了……剩下的人们也已是在等死”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药,给我爹的药”
“治瘟疫?”
“不知道,我爹还活着……但是他病得很重。”玉儿将那药紧紧地抱着,摇着头说道。她并不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只是拿着它也是一分希望,哪怕这是假的……
那人不再看那包药,继续问道:“你还知道别的什么?”
“不知道……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又沉默
玉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你……你难道是来拯救我们的?你是不是很厉害的人?”
“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那人摇摇头不再看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在哪里抓的药?”
“城东的长乐药铺,大夫不在了,不过他柜台上放了这包药,写了是避瘟的”
“他为什么不用这药去医自己?”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冷,和这雨一样冷。
“他……”
“他也许早知道了风声,自己逃命去了”
玉儿没有说话,她知道她反驳不了这个人,只是那人难道不知道有时人们并不愿意听真话吗,在这死了一样的地方,若连谎言也无法维系下去……
“不管怎样,他总是留下了这药”
这话到底有多么苍白无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玉儿自己就觉得很可笑。
她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这本来就是事实,而且终于来了一个活着的人,这在这个地这个时候不得不说算是一件大好事了。
“我请你到我家好不好?”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说“为什么不带你爹离开?”
“离了这个镇我们就活不下去……”
玉儿说了这句话,她还有下半句话没有说,“就算离开了,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那人沉默一阵交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这些够不够你们生活?”
玉儿有些吃惊有些感激也有些悲凉的无力,她们早已不能离开这个城镇了,只是她也不忍伤了别人的好意。
“你……这些够我们父女活三辈子了……”
那人沉默一阵又道:“如果你过意不去,就算我借你的”
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冷,脸色还是很白,像迷雾中走来的幽灵,可玉儿却知道他是活着的。
玉儿笑了笑。
这真是个怪人。
看到他就会燃起一丝奇怪的希望,那希望就像雨幕后面朦胧的天光,虽然微弱,却不会熄灭。
那人冷锐的目光也仿佛柔和一些。
“你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以后也切莫流泪”
那人说完便走了。
玉儿看着那远去的人影喃喃道:“我没有哭,也许只不过我的眼泪早已流干……”
“那么你的血呢?”
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玉儿的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