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数数,我还是国庆长假去老家安江看望了父母的,差不多又有两个月没回去了,该回去看看二老了。上周末,一个朋友刚好驾车回去,我就搭了他的顺风车回去。也没带什么东西,因为,我觉得母亲现在是越来越刁了,买什么东西她都会唠唠叨叨说半天,都不会如她的意。她生日时送她珍珠项链,她说花哨不切实际,啰嗦了好久还不高兴。给她买三次衣服可能只有一次满意,而且,我买的衣服贵了,她也会责怪,心疼我多花钱了。所以,无论我买给他们二老的衣服是多少钱,我都会说是一百多一点点,不贵,她才不会因为价钱超过她心里的承受力而唠叨,有时还会夸我买得又好又便宜。吃的东西也刁,什么饼啊糖的根本不能让她满意。有一次我到常德出差,带了些当地特产擂茶和酱板鸭给他们,母亲也唠叨,说这东西不实际。我说我只是想让你们尝一下外地特产的不同口味而已。唉,真的难让母亲满意。
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如母亲大人的意。这次,真是不知道带什么好,想了想,就把冰箱里冻着的我前一天包的一百多个水饺带去吧。没想到,母亲看到后却喜笑颜开,让我有点意外。父亲是从来就不多说一句话的,无论我带什么,都不发表言论。父亲与母亲相濡以沫生活了几十年,渐渐地就像磨合过了的齿与轮一样适应了母亲的性格,母亲唠叨,父亲就变得沉默寡言。父亲喜欢嗑瓜子,嗑得又快又利索,我曾经与他比过赛,看谁在同一时间内嗑得更多,结果我输了。我有时候就会上市场找最好的瓜子给他买些去。晚上看着父亲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电视,我觉得那也是一种幸福。可是,母亲却唠叨起来了,说父亲嗑瓜子有时会把壳掉在地上搞脏了房子,不让父亲嗑。我在一旁就会为父亲打抱不平。我说多嗑瓜子能锻炼人的牙齿,干果还有利脑作用,可预防老年痴呆,几句大科学的话就让母亲闭口无言。父亲就会接着幸福地嗑他的瓜子,要不然,会被母亲把瓜子抢过去收缴了不让他嗑,他就只能白天在屋外嗑。
这次回去还给二老各买了一双皮鞋,照例都是一百多元,无论多少,反正向母亲报告时都是一百多。我在心里暗笑,我给父母的衣物鞋子都有一个统一的品牌,就叫“一百多”,世界名牌啊。我曾向二老承诺,明年无论如何我都要休年假带他们上北京去游玩。现在买鞋子给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提前将鞋子穿合脚,明年就穿我给他们买的这皮鞋去北京。父母亲是农村人,很少出去游玩,即使父亲年轻时曾去过广州等几个大地方,那也是为了生计。母亲是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的。我说,你们一生可以哪儿都不去,但是北京是一定要去看看的,那是我国的首都。母亲就取笑父亲,说要父亲一定得去看看******,她不知道******的骨灰已抛撒大海,以为******遗体也像毛主席遗体一样供人瞻仰。母亲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因为家里有了******的改革开放分田到户,勤劳能干的父母才有机会致富,才能让他们有能力将他们的儿女都盘出去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儿女全部考上学校的人家。
父母亲现在的田园生活有时候很让我羡慕,每当我为生活而疲倦厌恶于都市时,我就特别想念父母,想念老家。我总说,我要回老家种菜伺候父母亲去。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母现在不再种田了,种田太辛苦了。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他们也该退休了。他们只是养了十几只土鸡种了一些小菜供自己吃。那白菜萝卜大蒜胡萝卜什么的在地里绿的绿红的红白的白,非常养眼。那些鸡们每天一下蛋就“咯嗒、咯嗒”围在他们身边欢叫着,真热闹。但是,那田也并不荒着,虽然不种稻谷了,却被父亲种上了树。父亲说到底是一个农民,他对田与地有着非一般的感情。早在九年前,我们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中方的林业局供职,就曾指点过我父亲,让我父亲大力栽种丹桂。我父亲听从了他的指点,初夏时去安江农校,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袁隆平院士待过的地方,那儿有一棵树龄不比我小的丹桂,从那树下一颗颗地捡那树上掉下来的小指头大小的桂花种子。捡了有半麻袋,然后,拿回家将种子的外皮搓干净了,在大太阳下晒干了,再收起来。第二年春天,他再将那些种子播撒到地里。我是看着那些桂花树从一颗种子发芽,再从一棵小苗渐渐长大的,每年回去都看到树长高许多。在那苗长到两年约一米高时,父亲又将那几百棵树苗一棵一棵地移栽到更宽阔的地方。然后,每年的春天,父亲都为树松土、剪枝,将每一棵树都修剪得漂漂亮亮,树干是笔直挺拔的树干,树冠是蘑菇一样圆满,满园的桂花树如一个个青春活泼的少年一样人见人爱。
2013年,就在前两个月,父亲对我说,要将那树卖了,让我给他找买家。那树已普遍长到树径七到八厘米了,市场行情也不错。于是,我放信出去到处托朋友看哪儿需要。因为是丹桂,品种也好,树型也好,而且都有那么大了,所以,不愁买家。最后,与众多有意者之一谈妥了每棵六百元的价格,明年春天来取树。我也告诉父亲这事了。
可是,这次我再回家时,让我意想不到,那些树却被另一不知来路的人买走了,价钱格外的低,每棵四百元还要自己包挖树的工钱,也就是说只有三百多一点一棵。约三百棵树直接损失了好几万元。我知道了气愤不已,问是谁买走的那些树。父亲说,在我与他说了卖树之事以后,有一买家自己找上门来了,十多天里天天跟我父亲软磨硬泡,偶尔还给买几包烟抽,我是为了父亲的健康从来就不给他买烟的。那人又天天跟父亲吹嘘说这桂花树是行情见跌,现在外面满山遍野都是,到明年价钱还不知道会跌到什么样,让我父亲见钱卖了最安全,落袋为安。我父亲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耳朵根子也软,经不住人家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人家给卖了。我问了是谁,再追根溯源找了去,才知道那树就是卖到了先前曾与我谈过的一家,但是,并不是当事人出面的。我知道,我那老实憨厚的父亲上了套,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我只长叹一口气,对他说了一句话:“爸,你上当了!”可是,我那老实憨厚的老父亲却永远不能明白,自己怎么就上当了。父亲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土地从来就不欺骗他,种什么收什么,勤耕耘,多收获,他哪里会想得到外面的人与社会与六十年代相比已是天差地别,社会变化已非他能想象。我也只能在心里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怪自己办事不牢。
这次回去,我发现不光是树被父亲卖了,就连那种了八年的好几亩地的葡萄树也都被父亲砍了。父亲正一点一点为人家清理地头,将葡萄架弄走,要将田干干净净地还给人家。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那田是租的人家的,现在人家自己想要回去种农作物了,再说了,他们自己也年迈了,不想种了。我知道父亲在言不由衷地说谎,因为我知道那田的租赁合同期限是十五年。肯定是那田的主人想将田要回去了,碍于乡邻乡亲的面子,父亲只有答应了。唉!这就是我的父亲!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辜负别人。只是可惜了那一地繁荣茂盛的葡萄园,无端地消失了。
上当也罢,吃亏也罢,都不值一提,只要父母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