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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此时曹军的中军大营内,气氛有些紧张,一队青州兵带着郭嘉一行人穿行在通往曹操营帐的道路上。

道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青州军,他们像在看戏一样看着郭嘉他们,曹洪感觉被羞辱了,于是气愤地喊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们都砍了!”那群青州军看见曹洪生气的样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肆意妄为地大笑起来。

曹洪怒火中烧,转身就要往看热闹的青州军冲过去,他就是这么冲动的一个莽夫,也不管是什么情况,对方有多少人,只要有人敢惹怒他,不用多说废话,先干一架再说!

就在曹洪冲动的想要上去跟青州军开打时,李典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提醒道:“曹洪将军请不要冲动,我们还有急事要办呢!”

曹洪一把推开了李典,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办你们的事,我打我的架,各不相干,别拦着我!”

推开李典后,乐进也上前提醒道:“曹洪将军,这里不是战场,更不是市井街头,请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曹洪听见乐进的话后,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还转过来迁怒于他,只见曹洪一脸不爽地拽起乐进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吗?那就跟我单挑呀,你赢了我就听你的!”

见到他们自己人先起了冲突,那帮看热闹的青州军更开心了,在周围怂恿大喊着,巴不得他们打个你死我活。

眼见这个曹洪越来越不可理喻,典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跟你打!”

曹洪转怒为笑,一把松开了乐进的衣领,转身向典韦喊道:“好啊大个子,我听元让说你十分能打,但还没跟你单独较量过,我早就想试一试你的身手了,来来来,跟你曹洪大爷大战三百回合啊!”

曹洪边说边挽起袖子,一副大战在即的样子,典韦看着他,然后一脸平静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曹洪摆好架势,大喊道:“早就准备好了,来战呀,傻大个!”曹洪边喊边冲了过去,他身带风雷,势如猛虎,这气势之惊人,就连一旁围观的青州军都看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这傻小子不是光嘴巴厉害,原来还真的有两手啊!

曹洪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么强力的对手了,在军中,他的辈分比夏侯惇、夏侯渊、还有曹仁低,不敢没大没小的找他们打架,而典韦和许褚则都是曹操的护卫,不是贴身守护在曹操身边就是换班休息,根本没空搭理他,其他将领平时也都各有各的职责,不是忙着自己的事就是驻守在其他地方,曹洪很难有机会找到一个武艺超群的人较量,因此好斗如命的他早就憋坏了。

这回夏侯惇他们都不在身边,没人管束他,他便找到了一个好借口来打架,可没想到还没和青州军动手打起来,典韦竟先主动找他较量了,这可大出曹洪的意料之外了,他又惊又喜,心想怎能错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兴奋异常的他,连说话都有些胡言乱语了。

只见典韦依旧面无表情,在周围人群的叫喊声中,曹洪疾冲向了典韦,就算他明知道典韦在军中是个怪物般的存在,他也毫不畏惧,偏偏就要正面和典韦打一场,他才开心。

“碰”的一声巨响,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典韦一拳就将飞扑而来的曹洪打倒在地了,没人看清典韦是怎么出拳的,他们只知道曹洪猛冲到典韦面前,然后出了手,可转眼之间,他自己反而被典韦伸出的拳头打翻在地了。

周围传来众人的齐声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个凶狠嚣张的家伙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

曹洪倒地后,又突然站了起来,大笑道:“元让大哥说的果然没错,你的拳头果真的没法躲!”他说完,又一头栽倒在地了。

郭嘉看着这个总是喜欢惹事生非的曹洪,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身看向乐进说道:“乐进将军,曹洪将军就拜托你照顾了。”乐进拱手说道:“放心吧军师,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放心去办正事吧。”

郭嘉点了点头,带着典韦和李典向曹操的大帐走去。

“军师!”

这时,夏侯渊从他们身后赶来,郭嘉问道:“夏侯将军,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夏侯渊说道:“没事了,曹仁他们带军队后撤了,幸好我去的及时,再晚一点,他们就打起来啦!”

夏侯渊说着,突然看见倒在地上的曹洪,他一脸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嘉苦笑道:“也跟外面的情况差不多吧,不过典韦将军出手摆平这件事了。”

经郭嘉一说,夏侯渊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才离开没多久,这家伙就搞事情,真是一刻也不能安分的东西,不过既然典韦出手教训他了,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曹操的大帐就在眼前,和原先的白色帐篷不同,郭嘉一段时间没回来,现在曹操的大帐已经换成了漆黑色。

大帐前站着青州军守卫和一群侍者,那阴阳怪气的侍从也在那里。

夏侯渊一看到他就觉得火大,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家伙,走到哪哪里就有事,夏侯渊刚摆平外面的麻烦,他又到这里来了。

那阴阳人看到郭嘉他们走来,故作惊讶地问道:“哎哟,这不是军师大人吗?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郭嘉看了看他们,只见这群人现在正站在曹操的大帐之前,不论是帐前守卫还是侍从,全都是青州军这边的人,郭嘉等人虽然成功混了进来,可还要过眼前这一关才有可能见到曹操。

郭嘉微笑道:“不敢当,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那阴阳人笑得浑身颤抖,说道:“哎哟,军师大人真会说笑,我就是一个下人,怎受得起大人这个称呼?”

他说着,突然看了一眼郭嘉身后躲躲藏藏的一个人,于是冷笑道:“咦,这不是卞喜大人吗?您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跟在郭嘉身后的青州军将领正是卞喜,他在路上遇到郭嘉一行人后,原本想要打劫他们,没想到郭嘉身边的人反过来教训了他一顿,这会儿,他被胁迫着跟着郭嘉他们一同走进中军大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们逮到了郭嘉呢。

没想到一眼就被认出后,卞喜尴尬地笑道:“哎呀,原来是杨大人,这么巧呀,原来你也在这里?”

原来那阴阳人姓杨,只见这姓杨的阴阳人冷冷地笑道:“卞喜大人真是立了大功呀,居然将军师给带了回来,主公要是知道,一定会重重奖赏你的。”

姓杨的说话时,故意将重重这两个字拉的很长,显然是在说反话。

卞喜自知大难临头,所幸装傻充愣地笑道:“杨大人言重了,为主公办事是小人应该做的,不敢奢求什么奖赏。”

姓杨的笑道:“要的,要的,主公向来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也必罚,卞喜大人这回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怎么可能没有奖赏呢?你说对吧,军师大人?”

一番话说得卞喜直冒冷汗,他用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郭嘉,想向他寻求帮助,没想到郭嘉看都没看他,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注意,还是故意回避他的目光,卞喜心中暗骂这群过河拆桥的小人,但事已至此,他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了。

郭嘉说道:“杨大人说的对,我也想知道主公会有什么奖赏,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

那姓杨的笑道:“军师大人这么急着见主公呀?”

郭嘉也笑道:“是呀,我正急着向主公邀功领赏呢。”

姓杨的诡异地一笑,说道:“是呀,军师大人以少胜多,以几千兵力大破徐州军,我们这才能一路无阻来到这里,主公也对军师的才智赞不绝口呢!”

他分明是在嘲讽郭嘉,夏侯渊气得不行,可郭嘉却毫不在意,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道:“哪里哪里,郭嘉些许微功,哪里比得上杨大人在主公身边日夜操劳,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重要?”

这两人在这里相互讽刺,互不相让,姓杨的见占不到便宜,于是冷笑一声,说道:“嘿嘿,真不愧是军师大人,口舌上的功夫真是一点都没有退步,既然你这么想见主公,那就进去吧。”

说着,他让到了一旁,别的侍从见了,也跟着让开了。

众人没想到这姓杨的竟然会这么爽快的让他们去见曹操,李典在郭嘉身旁小声地提醒道:“军师,小心有诈。”

郭嘉微微点头,但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向帐内走去,经过姓杨的身边时,郭嘉说了声:“多谢杨大人了。”

原本郭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那姓杨的回了一句:“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客气。”

郭嘉听见后一愣,他看着这姓杨的人,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他?

这时身后的夏侯渊见郭嘉不动,问道:“军师,怎么不走了?”

郭嘉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

郭嘉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但并不是十分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却是里面的曹操。

侍从为他们拉开了帐篷,郭嘉和众人走了进去,郭嘉很久没有感觉到如此紧张了,就算是率领八千虎豹骑孤军深入徐州境内作战,他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紧张,那是因为他完全能预料得到对方会如何行动,可如今的曹操,郭嘉却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不知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残暴?

面对预料不到的局面,郭嘉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昏暗的营帐内有一张床,床边点着几只红色蜡烛,传来幽幽的火光,借这些蜡烛的光芒,郭嘉他们才看见里面的样子。

只见曹操正坐在床上,举着酒壶仰头就饮,他身穿宽松的睡衣,并且袒胸露背,在他身旁有两名貌美的女子侍奉着他,曹操正是这样一边喝着酒,一边搂着美女,毫不在意郭嘉等人已经走了进来。

“孟德!”

夏侯渊大喊了一声。

曹操似乎充耳不闻,但夏侯渊的喊声倒是吓坏了曹操身边的美女们。

“真是扫兴!”

曹操突然将酒壶一扔,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美女们退下,那几个女子见状,向他施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当她们经过郭嘉等人身边时,还偷瞄了他们一眼,嬉笑了起来。

夏侯渊心中厌烦,心想曹操怎会带如此轻浮的女子到军营里作乐?

待那几个女子走后,曹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笑着对他们说道:“诸位辛苦了!”

夏侯渊急不可耐地问道:“孟德,你这是怎么了?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曹操疑惑道:“我没有变呀,这才是真正的我,正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不然等我们都老了,空有美酒和美女相伴,却无福消受,岂不是欲哭无泪?”

夏侯渊急得跺脚道:“孟德啊,现在岂是享乐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创番大事业,名留千古吗?可如今才刚起步你就沉迷于酒色之间,还谈什么大业?”

曹操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说了一句:“真吵!”

夏侯渊一听,脸色都变了,就连典韦和李典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曹操说完话,瞄了他们一眼,觉得气氛不对,又立即笑道:“妙才所言极是,不过创业之路何其艰辛,不适当放松一下心情可挨不到成功的那一天呀!”

夏侯渊冷冷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放松的方式就是放纵士兵们去杀人了?”

夏侯渊话音刚落,便看见曹操脸上闪过一丝杀意,不过那神情转瞬即逝,随之又是一脸笑容,说道:“妙才这是哪里的话?军师不是常说:为将者,当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吗?如今青州军将士们在外舍生忘死地攻城略地,他们取胜不易,得到一些奖赏不也是应该的吗?”

夏侯渊气的脸都抖动了起来,他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你是说,屠杀百姓就是对他们的奖励吗?”

曹操急忙辩解道:“不,不,我从没这么说过。”

顿了下,他又不以为然地说道:“但城是他们攻下的,他们想要怎样,也由他们高兴。”

夏侯渊突然头脑发热,竟然忍不住冲了上去,众人想拦住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曹操身后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因为帐篷里光线太暗,大家竟然都没看出来那里有个人。

“许褚!”

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大汉正是之前发狂,还害得曹操受伤的许褚,原本他应该待在牢里的,不过曹操赦免他后,他竟然就一直待在营帐里,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曹操。

只见许褚身披重甲,手持一把虎头锤,如一座小山一样挡在了曹操面前。

夏侯渊一愣,然后随即说道:“许褚,你让开!”

许褚警告道:“夏侯将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夏侯渊大声说道:“我当然知道,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不是我,而是你身后的曹孟德!”

夏侯渊又要走上去,这时许褚举起虎头锤指着夏侯渊说道:“夏侯将军,你不要逼我出手,不然你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夏侯渊又是一愣,这呆子平时傻兮兮的,只有发火的时候挺吓人的,可现在他也不像发狂的模样,怎么说话就不一样了?

夏侯渊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许仲康,你再说一次!”

许褚说道:“我说,你,你不要逼我……”这一次许褚的语气明显弱多了,甚至有些怯懦起来。

看到许褚的表现,夏侯渊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实话,真要是跟这怪物打起来,他还真没把握能活着出去。

见到情况或有转机,夏侯渊放缓了语气,对许褚说道:“仲康,我知道你对孟德十分忠诚,但现在的孟德和以前的那个孟德不同了,我们要制止他继续错下去,所以你不要拦着我们。”

许褚的模样虽然吓人,但却毫无主见,见夏侯渊这么说,他便看了看身后的曹操,然后疑惑地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主公有什么不同,他还和以前一样对我好,还给我好吃的和好喝的。”

夏侯渊心里一阵苦笑,心想这家伙空有一副好身躯,脑子却傻得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只有发起火来的时候才对得起他那吓唬人的模样,不过那时候他又毫无人性,连主子也敢杀,难怪军中之人都称呼他作虎痴,真是名不虚传。

这时许褚身后传来了曹操的声音,只听见他说道:“是啊仲康,谁对你好你还是知道的,不像其他人,才出去一段时间,连自己兄弟都信不过了。”

夏侯渊大喊道:“谁说我信不过自己兄弟?你问问我大哥,我有哪次不听你的话了?只是孟德,你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头了,我才忍不住说你,对了,我大哥元让呢?怎么回来之后一直都没见过他?”

夏侯渊的疑惑是有道理的,以往有什么事,曹操都会和他们这帮兄弟一起商量,尤其是夏侯惇,曹操不论有多么机密的事情都会和他讨论,可谓是曹操最信任的人了,可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青州军指挥,非但没有阻止曹操杀戮徐州百姓,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过,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曹操拍了拍许褚的肩膀,让他退让到一边,只见此时曹操正坐在床上,他盘着腿,诡异地笑道:“夏侯惇呀,你确实应该以他为鉴,安分守己一些,不要仗着和我是兄弟,就敢胡说八道,不管谁做错了事,我一样会一视同仁制裁他的,这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我元让大哥到底怎么了?”

听闻曹操的话,夏侯渊急忙问道。

这是他极为少有的慌张神态。

曹操微微一笑,说道:“仲康,你来告诉妙才吧。”

夏侯渊一听,立马转头看向许褚。

许褚一脸为难的表情,但既然是曹操下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从,只见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夏侯将军他,他……”

“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夏侯渊急得大吼起来。

“他被关进了牢里。”

此话一出,不仅是夏侯渊,就连郭嘉和其他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曹操竟然会将自己的左右手夏侯惇给关进牢里。

营帐里一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哈哈哈哈!”

突然,夏侯渊仰天大笑了起来,他用手指着曹操大声说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你就是个冒充者,是个骗子!”

夏侯渊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就要扑上去抓他。

但许褚早有了准备,当他看见夏侯渊的神情有异样的时候,他就已经握紧了虎头锤,随时做好拦下他的准备。

果不其然,夏侯渊在听见自己的大哥竟然被关起来后,情绪失控了,居然朝着曹操直扑而去。

“胖子,让开!”

看见许褚挡道,夏侯渊面若冰霜,冷冷地说道。

许褚虽然听到别人叫他肥猪的时候会发狂失控,但经过上次的教训之后,他已经痛下决心要克服这个坏毛病了,当夏侯渊当着他的面叫他胖子的时候,虽然许褚差点又发作,但还是强忍住了发怒的冲动,他的个性便是如此,不发怒时温和善良,人畜无害,一旦发怒,就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恶魔。

“你,你别逼我出手……”

许褚虽然没有当场发飙,但看得出,他为了克制自己不发怒,已经很竭尽全力了。

“逼你又怎样?你这个蠢猪,连自己的主公被掉包了都不知道,真是一个饭桶!”

夏侯渊冷冷地看着他,说出这番话来。

许褚握紧了虎头锤,他的半边脸都已经愤怒的扭曲了,但还是强忍住杀戮的冲动,他满头大汗地哀求道:“求你了,我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

“你不想……哼哼……”

夏侯渊轻轻冷笑一声,突然之间,他睁大了眼睛,大吼道:“可我大哥现在正被关在牢里,而且还是被他最信任的人给关进去的,这份屈辱,要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十倍,这伤害,又该怎么算?”

夏侯渊的吼声既猛烈又凄厉,在这世上,除了曹操之外,他最敬重人就是他大哥夏侯惇了,可如今,这两个他最信赖和敬重的人竟然相互对立了,他大哥夏侯惇更是被关进了大牢,状况不明,所以夏侯渊才会失了方寸,暴跳如雷。

许褚原本就不善言辞,被夏侯渊一顿质问,更是哑口无言。

只见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可是……”他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如何回答他。

夏侯渊懒得跟这个傻瓜废话,他只想当面质问曹操,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将他的大哥夏侯惇关进牢里,但这个挡在面前大家伙实在太碍事了。

夏侯渊不耐烦地说道:“你让开!”

许褚慌忙说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过去伤害主公!”

这一次,许褚倒是说得十分坚决。

眼见跟这傻大个说不通,夏侯渊便不打算再继续跟他交涉下去了,他向典韦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许褚说道:“你让不让也无所谓了,我们这边可是有人数上的优势,既然你执迷不悟,非要护着这个冒牌货,我们就当面拆穿他的面目,让你清楚是怎么回事!”

听到自己的大哥夏侯惇被曹操关押,夏侯渊便认定了眼前这个曹操是假冒的,其实他只是长得跟曹操相似而已,实际上他并不是真正的曹操。

夏侯渊认定了这一点,心里也释然了许多,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制服许褚,然后揭穿这个假曹操的面目。

夏侯渊和典韦打过招呼后,便卯足了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许褚如临大敌,如果单单是夏侯渊或者典韦,一对一的上,他还有信心能够拦得住,可看目前的样子,夏侯渊似乎并不打算和他一对一单干,而是想跟典韦合伙包夹他们,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两个曹军之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光是典韦一个人,他可能就顶不住了。

只见夏侯渊一把扯开上衣,露出刚猛健硕的肌肉来,他朝着许褚大吼一声,然后浑身的肌肉突起,连青筋都涨起来了,他这是要拿出全力应战了。

“来啊!”夏侯渊大吼道。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见碰的一声巨响,只见典韦突然在夏侯渊身后给他来了一下,夏侯渊只觉得脑袋一痛,他诧异地转过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身后的典韦,口中喃喃说道:“典韦,你······”

他话未说完,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了。

“妙才,对不住了。”

典韦说了一句。

李典大惊道:“典韦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典韦惭愧地说道:“我有命在身,不得不这么做。”

李典骇然,原本事情是有利于他们这边的,但典韦突然之间立场转变,将形式一下就逆转了。

李典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于是看了看一旁的郭嘉,这个郭嘉自从进来这里后,到现在都一直沉默寡言,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只见郭嘉的表情相当平静,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

典韦也看着郭嘉,他惭愧地说道:“军师抱歉l了,我对你隐瞒了这件事。”

郭嘉笑了笑,说道:“我已经猜到会这样了。”

典韦惊讶地说道:“你知道了?”

郭嘉还没回答他,一个声音就先说道:“不愧是郭嘉,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是那个姓杨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帐篷里,他现在站到了曹操的身边对着郭嘉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了起来。

郭嘉笑道:“杨大人言重了,郭嘉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姓杨的侍从突然大笑道:“郭奉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当年下手够绝,就不会有今天的祸患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郭嘉这时已经认出来,这人便是当年在南皮时候袁谭身边那个卑鄙无耻的狗腿子杨有德,他当年被袁谭遗弃后,就被袁谭的几个手下乘机报复,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可这杨有德是个心胸极度狭隘之人,遭到这次的羞辱后,他痛下决心要报复这些让他受辱的人,包括袁谭的手下、袁谭,还有郭嘉。

为了报仇,他不惜自残身体,成为一个阉人,加入到一个神秘的教会,后来会才有了今天这个阴阳怪气的杨有德,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和原来的模样大相径庭了,所以当郭嘉见到他的时候,竟然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至于他的胡子,是因为他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而粘上的假胡子,可这样一来,他便显得更加的奇怪了。

郭嘉不知道这个杨有德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看他的模样,性格甚至比以前还要扭曲了,为了报仇,竟然不惜变成这种怪样子。

只见杨有德得意地笑着,他指着郭嘉说道:“郭奉孝,我发誓要将你们这些羞辱过我的人一个个折磨至死,而且还要慢慢的折磨,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旁的李典和典韦觉得奇怪,这名叫杨有德的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毫无隐晦地将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不怕曹操怪罪吗?

但再看他旁边的曹操,他对杨有德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竟然像个木偶一样坐着发呆。

典韦虽然事前受到曹操的命令,暗中观察郭嘉的举动,如果他有任何不善的举动,便将他抓住。

本来他以为曹操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才执意对徐州人民痛下杀手,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峻得多,这个名叫杨有德的人似乎和曹操的反常行为有莫大关系,典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几个身子高瘦的白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正是之前在杨有德身边的那几个侍者,只见杨有德奸笑道:“那么军师大人,就劳驾你移下步,跟我们走一趟啦。”

典韦这时候站了出来,挡在他们之间,说道:“杨大人,你想对军师做什么?”

杨有德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壮汉,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老朋友太久没见,叙叙旧罢了。”

典韦看了一眼曹操,见他依旧不理不睬,于是典韦怒斥道:“我不知道你跟军师之间有什么恩怨,可是在这个地方一切都是主公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杨有德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大汉真敢站出来替郭嘉出头,他也看了一眼曹操,但这次曹操说话了,只见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杨使者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典韦你不要阻止他。”

典韦大惊,说道:“主公你怎么可以让这个人在这里为所欲为,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完了!”

眼见事情越来越不妙,典韦也不禁着急了起来,这曹操的样子似乎真的是被人控制了,什么事都由这个来路不明的杨有德做主,就连军中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夏侯惇和郭嘉都被他抓起来了,那以后还有谁能制止杨有德?

曹操对于典韦的质问毫不理会,这时典韦才深深后悔自己那不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现在这个曹操已经受人操纵,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思维的木偶了。

见曹操无动于衷,典韦只好对他身旁的许褚喊道:“仲康!”

许褚吓了一跳,问道:“大哥,怎么了?”

典韦怒道:“还问我怎么了,你没看到现在的情况吗?”

许褚慌张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呀。”

典韦向他挥手道:“你什么都别干,退下就行了。”

看样子,典韦是想要插手这件事情了,他想要挽回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只见许褚猛摇着脑袋说道:“不行啊大哥,我的职责是保护主公,怎么可以离开他的身边?”

典韦心里有气,对许褚骂道:“你个笨蛋,没看到现在主公被人操纵了吗?你还帮别人做事,动动脑子好不好!”

典韦嘴上骂着许褚,实际上也是在骂他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替别人办事,害了自己人?

许褚看了看曹操,见他并没有异样,在许褚的眼里,他和平时见到的那个曹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大哥典韦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非让他退开?

许褚一脸茫然地说道:“大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别再为难我了好吗?”

典韦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和这个傻瓜说再多也是废话,于是他又心生一计,对许褚说道:“那么你帮我去拿吃的来,大哥饿了!”

许褚这回听明白典韦说什么了,他眼前突然一亮,就想转身出去,但身子刚转过去一半,又停下来了,只见他一脸无奈地说道:“大哥,对不起啊,我现在走不开,不然你等我有空了再帮你拿吃的吧?”

典韦冷冷地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许褚想了一会,然后回答道:“可能要等到打完这场仗吧?”

典韦又问:“那你说我是等还是不等的好?”

许褚微笑道:“大哥不是很饿的话就先等等吧,如果真的很饿,我可以帮你找个人去拿。”

看来这许褚在吃的事情上脑子转得还是蛮快的,竟然知道指使其他人去做事了。

眼见此计不成,典韦怒道:“够了,不指望你能帮我了,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帮大哥还是不帮?”

许褚立马回答道:“当然是帮啊!”

典韦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很好,那你现在走吧。”

许褚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

典韦怒道:“你不是说帮我吗?”

许褚说道:“我是愿意帮大哥,但不是现在。”

典韦吼道:“臭小子,你是在耍你大哥是吧?”

许褚无辜地说道:“没有啊大哥,只是你今天太奇怪了,总是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啊!”

典韦不知该拿这蠢弟弟怎么办好了,索性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让还是不让?”

许褚害怕地说道:“大哥你别生气,我有重要的使命在身上,不能让你们对主公乱来的。”

典韦点头狠狠地说道:“好,看来你翅膀硬了,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来吧,放马过来,看看我还有没有资格做你大哥?”

典韦说着用力拍了拍他那坚厚的胸膛,看来这次轮到典韦要向许褚挑战了。

许褚一脸无奈,心想今天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轮流要向他挑战,夏侯渊后又到他的大哥典韦,不知道过一会还有谁接着上?

这时郭嘉拍了拍典韦的肩膀,说道:“够了,典韦将军,就算这里没有许褚,我们也毫无胜算的。”

典韦楞了一下,这时杨有德大笑起来,说道:“我本来还想看一场好戏呢,真是可惜呀,郭嘉说的没错,就算你能打赢许褚将军,又能怎样呢?”

杨有德说着,他身边的几个侍者拉开帐篷,只见帐篷之外,无数青州军将士围在了外面,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郭嘉等人,似乎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随时都会冲进来,到时就算典韦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回天了。

杨有德看着典韦,问道:“怎样啊,典韦将军,你现在还打算动手吗?”

典韦大怒,喊道:“怕你啊?就算打不过这里所有人,我要捏死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你以为有人拦得住吗?”

典韦说着,浑身肌肉紧绷,就像岩石一般坚硬,他说的不错,如果典韦想要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这杨有德也是得意忘形了,忘记了这一点,居然和一只猛兽待在一起,这不是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吗?所以当典韦一脸杀气地盯着杨有德的时候,杨有德不由得害怕了,他本能地向后一缩,叫道:“你别乱来呀,许褚将军帮我!”

他指望着许褚能出手制止典韦,但许褚疑惑地看着他,说道:“干嘛?我只负责保护主公,你一边玩去!”

杨有德绝望地看着曹操,可这会,就连曹操也默不作声了。

典韦冷笑着捏着双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爆炒豆子的声音一样,他这要是上去给杨有德一拳,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用了。

“好了,典韦将军。”

这时郭嘉突然说道:“典韦将军身份尊贵,又肩负保护主公的重任,怎可一时冲动,与一个卑微的下作之物玉石俱焚呢?”

郭嘉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居然将杨有德比喻作下作之物,虽然郭嘉是在阻止典韦伤害杨有德,但听到郭嘉这么说他,杨有德也不禁气得脸色苍白,指着郭嘉喊道:“你说什么呐,谁下作?”

郭嘉一愣,然后说道:“嗯?我说的不对吗?那典韦将军请便吧,杨大人乃是高贵之人,典韦将军跟他一命换一命也不亏。”

典韦也听得一愣,然后又看了一眼杨有德,吓得杨有德浑身一抖,差点拔腿就跑。

不过那几个高瘦的侍从拦住了他,用奇怪的声音低声对杨有德说道:“主人吩咐的事情还没办好,你想去哪里?”

杨有德本想逃走,但一听到那侍者的话,立马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似乎侍者口中所说的那个主人要比典韦给他的威胁要恐怖得多。

杨有德硬着头皮站在那里,他警惕地看着典韦,害怕他真的上来干死他,杨有德小声地对侍者说道:“如果这个怪物过来,你们可要帮我拦着他呀。”

高瘦的侍者没有回答他的话,这些人虽然看上去是杨有德的侍从,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地位更在杨有德之上,杨有德受他们监视,不敢随意妄为,即便知道典韦可能会宰了他,但在被高瘦的侍者提醒之后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了下来。

那高瘦的侍者此时对曹操说道:“主公,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决定了?”

沉默已久的曹操对众人说的话都没有反应,可唯独这高瘦侍者对他说话,他却听见了。

只见麻木已久的曹操逐渐恢复了精神,他如同正常人一样双眼清晰有神了起来。

然后曹操突然说道:“来人!”

“在!”

营帐外的青州军大喊一声。

“将郭嘉给我拿下!”

曹操话音刚落,一帮青州军冲了进来,就要抓郭嘉。

典韦吃了一惊,挡在郭嘉面前,对那群青州军大吼道:“我看谁敢过来!”

典韦气势惊人,一大群的青州军竟然没人敢靠近他们。

典韦转头看着曹操,大喊道:“主公,这是军师大人啊,你清醒一下!”

曹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嘉,问道:“郭嘉,你想抗命吗?”

郭嘉笑了笑,说道:“郭嘉曾说过为主公效力,至死方休,就算主公现在想要郭嘉的命,郭嘉也不会有一句怨言的。”

郭嘉此话一出,曹操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郭嘉走到曹操面前,将倚天剑恭恭敬敬地交还给了曹操,说道:“郭嘉率军出征前曾向主公承诺要拿下徐州城,郭嘉失信了。”

曹操没有反应,反倒是那个高瘦的侍者走了上来,接过了郭嘉手上的倚天剑。

见到郭嘉不打算抵抗,高瘦侍从向青州军示意,于是几个青州军走了过来,伸手去抓他。

典韦大怒,拍掉他们的手,怒斥骂道:“拿开你们的手,军师自己会走!”

青州军被他这么大喝一声,便都不敢再对郭嘉动手了。

郭嘉对着曹操躬身一拜,说了声:“主公保重,郭嘉去了。”

曹操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对一旁的郭嘉视而不见。

郭嘉说完,便离开了,典韦气恼不已,对许褚吩咐道:“看好主公,别让任何人碰他!”

许褚点头应道:“好!”

典韦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还未清醒的夏侯渊,他对自己行为感到惭愧,李典知道典韦不放心夏侯渊,于是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会看好夏侯渊。

典韦也对李典点了点头,然后跟在了郭嘉的后面走了出去,他得在郭嘉身边保护他,这里处处暗藏着杀机,如果没人保护郭嘉,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走出营帐,郭嘉向着军中的牢房走去,典韦追了上去,对郭嘉说道:“军师,你明知道主公有异,受人控制了,为什么还心甘情愿听他们摆布?”

郭嘉微微一笑,说道:“那典韦将军又为什么还叫他主公?”

典韦说道:“那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我们的主公呀,虽然被人控制了,但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主公!”

郭嘉点头笑道:“对呀,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到底还是我们的主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郭嘉的命今生只为主公一人所用。”

典韦大声说道:“典韦也一样,所以典韦不会让军师有事的,我们主公一定会清醒过来,然后将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们就地正法!”

郭嘉笑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军中的监牢外,只见这是许多个活动的监车组成的监狱,既无遮挡也没卧榻,关在里面,便要忍受风吹雨淋的折磨。

“军师。”

典韦看见这里的环境恶劣,于心不忍。

郭嘉笑了笑,说道:“典韦将军,不用担心我,你回去吧。”

典韦忧心忡忡,毕竟郭嘉的身体本来就瘦弱,一看就是那种经不起风霜的人,他不知道要被关在这里多久,他的身体很可能会吃不消。

典韦说道:“军师保重,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主公放你出来的,你坚持一下。”

郭嘉笑道:“没问题,我相信主公,还有典韦将军。”

郭嘉正和典韦说着话,看管监狱的狱卒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对郭嘉说道:“别在那啰里啰嗦的了,赶快进去!”

典韦瞪了他一眼,吼道:“你这个狗东西,敢再说一次!”

那狱卒被典韦吼了,但却并不害怕,他嘻嘻一笑,说道:“你对我吼有什么用?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有本事就让主公将他放了,那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典韦见这小小狱卒竟然敢这么嚣张地跟他说话,性情暴躁的他就要上去揍这狱卒。

郭嘉制止道:“典韦将军不要冲动,这位大哥说的没错,这是他的本职,原也无可厚非。”

郭嘉说着,又转头对那狱卒说了声:“狱卒大哥抱歉了。”

说完,郭嘉就走进了牢车里。

这牢车又矮又窄,郭嘉身子高,要弯着身子才能走进去。

那狱卒见郭嘉进去了,便悠哉悠哉地走了过去,将牢门一关,锁了起来。

关好牢门后,他拿着牢车的钥匙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吹起了口哨,样子十分得意。

典韦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郭嘉看见典韦眼中冒火的样子,劝道:“算了典韦将军,不必为这种小事生气。”

典韦说道:“这怎么会是小事?让这种人看管,还不知道他会使什么坏呢,不行,得先给他点教训,好让他长点记性!”

郭嘉哈哈一笑,说道:“典韦将军也太小瞧郭嘉了,郭嘉虽然一时受困,但也不至于会被一个狱卒随意欺辱,典韦将军就放心吧!”

典韦想了想也是,他相信郭嘉这么聪明,一定会有脱身之法,自己的担忧或许是多余的。

于是他对郭嘉拱手说道:“那典韦就暂且告退了,如果军师有什么困难,尽管对典韦吩咐,典韦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军师的!”

郭嘉点头笑道:“多谢典韦将军的好意。”

典韦又向郭嘉再次拱手,然后叹了一声气,转头离开了。

典韦走后,郭嘉闭上了眼睛,他回想起这段时间所经历过的事情,每次自己计算好的计划,每每到最后,都会发生预料之外的变化,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此时他想起了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他还在和老师学习兵法的时候,郭嘉和老师下棋对弈,这一局他又输给了老师,郭嘉感到困惑了,明明又是一局局势大好的局面,可每次到最后,他都会莫名其妙输在老师的手上。

郭嘉看着棋盘,陷入沉思,突然他苦笑道:“郭嘉学艺不精,跟着老师学习了那么久,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这时他老师哈哈一笑,说道:“奉孝何必自欺欺人,你我都知道,论谋略和计算,你都已经青出于蓝了,每次和你下棋,为师每走一步,你就已经计算好之后的百步千步了,真是恨不得将每一种可能性都计算到毫厘,设下天罗地网等为师走进去。”

郭嘉微微一愣,他老师确实说的不错,郭嘉对于局势掌控的追求,有时到了极致,可他不明白,既然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计算了那么多可能,为什么还是赢不了老师呢?

看到郭嘉一脸的疑惑,他的老师笑道:“奉孝,有句话叫物极必反,并不是你的学业没有进步,相反,你是老师至今为止所教的学生当中,天赋最高的一个,论谋略和计算,恐怕不光是老师,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

“可是……”

对于老师的称赞,郭嘉并没有一点高兴,反而有些惶恐,既然老师这样评价他,那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他老师继续说道:“但就是因为你太精于计算,所以弱点也很明显。”

“为什么?”

听到老师这么说,郭嘉更加疑惑了,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于将每一件事做到万无一失,认为只要将所有可能都计算到了,事情就在他掌握之中了,可是现在他老师却说,自己的这个专长是他的弱点,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意外呢?

只见他老师笑道:“好,好,不用心急,先喝杯茶。”

郭嘉听闻,虽然心里急着想知道答案,但也十分清楚他老师就是喜欢卖关子,明明可以干脆地告诉他答案的,却要故意磨一磨他的耐性。

郭嘉有些急躁地取来茶具,为老师泡起了茶来,或许是因为心急了,在倒茶的时候将热水洒了出来。

他老师抚须而笑,默默地看着他继续倒茶。

“老师请喝茶。”

郭嘉斟好茶捧到老师的面前。

他老师笑着接过茶,闻了闻茶香,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郭嘉急切地看着老师,他很想快点知道自己的缺点到底是什么?

可他老师喝了一小口茶后,却并没有马上跟他提起那件事情,而且很享受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郭嘉笑道:“奉孝,你也喝。”

郭嘉一愣,他本以为老师喝了茶后就会马上告诉他答案了,没想到老师竟然叫郭嘉一起喝茶。

郭嘉不敢违逆老师的话,于是恭敬地说了一声:“好的老师。”

说着,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但此时此刻,他一点喝茶的心情都没有,无奈老师让他喝,他不得不也跟着一起喝了起来。

只见郭嘉倒好茶后,向老师施了一个礼,然后便拿起茶杯几口喝光了。

“咳咳!”

郭嘉喝得匆忙,竟被热茶给烫到了嘴。

他老师见状哈哈一笑,问道:“奉孝为何如此心急?”

郭嘉尴尬地说道:“学生失态了。”

他老师又笑道:“奉孝,枉你才思敏捷,聪明过人,也免不了犯这样的小错误,更何况兵家大事,瞬息万变,岂能步步精确,事事如意?”

郭嘉解释道:“郭嘉承认刚才确实是因为心急而出了些差错,但如果在战场之上,郭嘉定会加倍小心,绝不会再犯任何错误的!”

看见郭嘉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他老师突然大笑了起来,连连说道:“好,好,好。”

郭嘉疑惑地看着老师,不知道他为何连说三个好,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笑话他?

这时,只见他老师指了指两人面前的那盘棋,对郭嘉莞尔一笑,问道:“那这个算不算呢?”

老师此话一出,郭嘉不禁额头汗水直冒,郭嘉沉吟片刻,然后对老师躬身一拜道:“老师教训的是,郭嘉狂妄无知,在老师面前逞强好胜,信口雌黄了。”

他老师摇了摇手,说道:“逞强好胜又何妨,何必跟我道歉?”

郭嘉一愣,想不到老师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这时他老师又说道:“筹谋划策者也是人,都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纵然是圣人也会犯错,更何况我等凡夫俗子呢?”

“既然人都会犯错,而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犯错,别人又如何计算得到他的方方面面呢?”

老师又说道:“所以,万事皆可算计,唯独人性不可算。”

郭嘉瞠目结舌,一时想不明白老师的意思,他问道:“可谋略所算计的不正是人吗?”

“况且,敌人犯错的时候正是大好的机会,我又怎会让这种机会白白错过?”

老师抚须而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指着棋盘问道:“那奉孝觉得这盘棋下得如何?”

郭嘉拱手说道:“老师棋艺精湛,绝处逢生反败为胜,郭嘉自愧不如。”

老师问道:“就这样而已吗?”

郭嘉又说道:“郭嘉没有把握住机会,白白错失了大好局面,是郭嘉愚钝。”

老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真的那么蠢钝,又如何取得了这样大好的局面?”

郭嘉无言以对。

老师又说道:“你可曾想过,自己取得的机会,也可能是别人战胜你的好时机?”

老师放下茶杯说道:“抱拳在胸时无懈可击,出拳攻敌时则有机可乘,同理,在你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不必绝望,懂得利用战场形势的人,才是真正掌控战局的人。”

郭嘉虽然聪明,但还是无法理解老师所说的话。

他老师看着郭嘉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再次大笑着说道:“好,好,奉孝你不必急于一时,有时候失败会教会你更多的东西,等到那时,你应该就懂了。”老师说完起身离去,留下仍在苦思老师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的郭嘉在那里。

直到今天,郭嘉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那么说,他的老师是一位学识渊博之人,不管郭嘉何时何地都对老师钦佩不已,他所说的话必然有深意,只是郭嘉还没到能理解体会的时候而已。

如今他被关在牢里,终于有机会可以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当年老师对他所说的那番话了,为什么明明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就会功亏一篑?为什么明明计算得十分周祥的计划到最后都会失算?护送曹嵩一家的时候如此,如今攻打徐州又是这样,他甚至沦为了阶下囚,眼睁睁看着整个曹军变成烧杀抢掠的贼军,而自己则无能为力,可以说是到了山穷水尽,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他老师曾说失败会让他学会更多东西,身处绝境的时候反而会绝处逢生,可自己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是没明白老师所说的话,等到那个所谓绝处逢生的机会,他到底应该怎样才能打破这个局面,将形势逆转呢?

“公子。”

就在郭嘉陷入沉思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

郭嘉微微一笑,说道:“回来啦,有什么线索吗?”

过来的这个人正是燕云,当郭嘉听闻青州军不按照计划行进,突然大肆屠戮徐州人民时,郭嘉就已感觉事有蹊跷了,于是派黑百舌去查探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此时燕云完成任务回来后,看见身陷囹圄的郭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差点忍不住流下泪来。

“回禀公子,我们已经查到关于曹操身边这些人的来历了。”

燕云强忍着眼泪,跟郭嘉汇报道。

郭嘉笑了笑,说道:“太好了,快告诉我吧。”

“可是,不应该先让公子离开这鬼地方比较好吗?”

看着这又脏又窄的囚车,燕云十分心痛郭嘉待在这里面,她恨不得立即就将他解救出来。

“我们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

郭嘉突然问道。

“啊?”燕云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想明哲保身的话,为何还要甘冒大险回来,直接逃走不是更好吗?”

燕云似乎没听清楚郭嘉的问题,她急迫地说道:“是啊公子,干脆我们逃了好不好?”

郭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燕云早就知道郭嘉不可能会愿意离开的,不然的话他也不是郭嘉了。

燕云刚看到郭嘉的时候心情过于激动,所以才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当她听到郭嘉的回答后,终于冷静下来了。

“公子说的对,是燕云太鲁莽了。”燕云抱歉地说道。

郭嘉笑了笑,问道:“你们查到什么了?”

燕云答道:“是严方,她到了袁术那里,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她创立的那个教派有关。”

“严方?”郭嘉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事居然和她有关。

“你是说这件事和她的教派有关?她还有教派?”郭嘉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有啊,她的教派叫做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教。”

郭嘉惊讶道:“这么长的名字吗?”

燕云说道:“是啊,我也是头一次听见有哪个教派起名字这么夸张的,真是不要脸。”

郭嘉一本正经的说道:“嗯,说不定这个教派真的很厉害也不一定,不可大意。”

燕云明知道郭嘉是在开玩笑,于是笑道:“是呀,不厉害的话也不会连公子都着了他们的道,被关起来了。”

燕云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郭嘉被关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看到燕云一脸愧疚的表情,郭嘉说道:“没错,没错,连我也在他们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教定然是卧虎藏龙的了。”

看见郭嘉丝毫没有介意她开的玩笑,燕云释然了不少,但她也吸取教训,不敢再拿这种事说笑了。

郭嘉说道:“可据我所知,那个严方大师应该没有这能耐吧?会不会是她身后另有高人?”

燕云说道:“公子说的没错,那个严方大师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傀儡,真正控制这个教派的,是她身边的那个尊者。”

郭嘉回想了一下过去的记忆,他当时和严方见过一面,也见过她身边那个尊者,当时郭嘉就觉得那个人有点神秘莫测,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竟然能让曹操受控于他。

“找到他们控制曹公的方法了吗?”这是郭嘉最关心的事情。

燕云神色凝重的说道:“回禀公子,我们只查到那和一种幻术有关,但更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如此。”

听到燕云的回报,郭嘉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燕云自责地说道:“燕云无能,没能帮公子查到更多的情报。”

郭嘉哈哈一笑,说道:“燕云你真是太谦虚了,能这么快证实这群人的身份已经很了不起了,看看我,要说无能的话这才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郭嘉是在自嘲,但燕云听了却感觉十分难受,她真想不顾一切将郭嘉从牢里救出来,然后带他远离这是非之地,但如果她真这么做,郭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嗯?你受伤了?”

郭嘉无意间看见了燕云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她有意掩饰,但因为思绪不宁而不小心显露了出来。

燕云慌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伤口,说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郭嘉眉头一皱,他十分清楚燕云的身手,要不是遭遇了强悍的敌人,是不可能受伤的。

郭嘉问了一句:“那人很强吗?”

燕云咬着下唇侧过身点了点头。

不用说,能将行踪诡秘,且身手不凡的黑百舌的燕云伤成这样,他们的对手实力不容小觑,或许这些人跟曹嵩的死也有联系也不一定。

“还有谁受伤吗?褚雄呢?”

燕云回来之后,郭嘉并没见到其他黑百舌成员的身影。

郭嘉预感的没错,除了燕云外,其他黑百舌的成员也受了伤,而且比燕云更严重,他们在探查严方大师的教派时,本打算获取关于那个控制曹操幻术的秘密,可没想到突然杀出个身怀绝技的神秘人,将他们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尤其是褚雄,他因为意气用事,和那个神秘人正面硬拼,受了伤最重,要不是众人掩护,他就死在那儿了。

“严方身边真有那么多高手么?我真是失算了。”

得知黑百舌遭遇了劲敌,郭嘉不禁心中一凉,这无疑又是他一次失算,严重低估了严方的实力,虽然她是个不择不扣的神棍,但郭嘉没有料到她身边竟有这么多的奇人异士,不但有身怀异术的高人控制了曹操,又将善于刺探情报的黑百舌打了个惨败,一切都出乎郭嘉所料。

看黑百舌现在的样子,他们得修养一段时间了,没有黑百舌作为郭嘉的耳目,郭嘉被关在监牢里,就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了,就像是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人一样。

郭嘉一脸沮丧,坏消息接踵而至,他似乎看不到一丝获胜的可能,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样的困局呢?

郭嘉闭上眼睛陷入沉思,燕云不敢打扰他,她从没看见过郭嘉神情如此凝重,在她心中郭嘉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他,可这一次他似乎真的陷入绝境了,局势对他十分不利,真可说得上是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燕云做好了打算,虽然她相信郭嘉有办法摆脱绝境,可万一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就算她豁出性命也要保住郭嘉,平安的离开这里。

“燕云,你的伤口让我看看。”

“啊?”

燕云正胡思乱想着,没想到郭嘉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对她关心地问了起来。

“公子,我没事的!”

燕云有些紧张,毕竟让她在郭嘉面前袒露肌肤,她会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既然没事,让我看一看又有何妨?”

面对郭嘉的发问,燕云不禁脸上一红,这个郭嘉在谋略上聪明过人,但在男女之事上却显得尤为迟钝,毫不避讳男女之嫌,虽是关心,却还是让燕云感到十分窘迫尴尬。

见郭嘉执意要看伤口,燕云不知该怎么回绝,怎么说郭嘉都是临仙楼的主人,何况她内心也一直对郭嘉有种说不出的好感,虽然觉得尴尬害羞,但她还是僵硬地伸出了手来,动作十分的古怪。

“伤口好深啊!”

挽起燕云的衣袖,一道深入筋肉的伤口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给划破了一样。

“别动。”

郭嘉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一样精致的小盒,打开盒盖,里面是洁白如雪的膏药,散发着幽幽却清香,郭嘉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将膏药涂抹在燕云手臂上的伤口上,全然没有注意到燕云正看着他发呆。

“好了!”

郭嘉突然抬头一笑,惊醒了正在发呆的燕云,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不过回过神来的她,正好与郭嘉的眼睛四目相对,他那爽朗的笑容令人倍感亲切,燕云看着郭嘉一愣,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不禁又脸红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过了头去。

“现在感觉没那么痛了吧?这药是我老师临行前给的赠礼,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对伤病有异常显著的疗效,不仅能迅速止血愈合伤口,还有镇痛的功效,你手上的伤口虽然有些深,但应该也无碍。”

经郭嘉那么一说,燕云确实发觉手上的伤口不痛了,而且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燕云这才知道那小盒子里装的白色膏药,定然是十分贵重的药物了。

“公子,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而已,你何必对我这么好?”

燕云低头轻轻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郭嘉笑道:“你忘了,我说过临仙楼都是一家人,这药虽然有些疗效,但也仅仅是个物件罢了,况且它的用处本来就是用来治病疗伤的,如果要我把它当成宝贝天天藏着,难道留着当传家宝不成?”

“噗。”

原本快要哭出来的燕云,被郭嘉这么一逗,忍不住笑出了声出,也因此,挂在眼角的泪珠经她那么一笑,从脸颊上低落下来。

郭嘉苦笑道:“何况你们受伤原本就是因我而起,要是又有人像褚护卫他们一样牺牲的话,我又得睡不着觉了。”

燕云看得出来,郭嘉因为自己决策上的疏忽,导致曹嵩一家被人暗算而自责不已,虽然他平日里毫不显露出来,心里却一直深深地自责着,没人知道,当深夜里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只见郭嘉从牢里伸出手来,对燕云说道:“燕云,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将这盒药带给其他弟兄们,他们现在很需要这个东西。”

“可是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

郭嘉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人的性命,可有时候他又如此的脆弱,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郭嘉说这番话,既像是跟燕云说的,又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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