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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游望着随王妃笑意盈盈的面容，微微屈膝顿首。
“游儿给王妃请安了。”
随王妃小步上前，执起陈游的纤纤玉手，皓齿微露，怡然道：“你便是王爷口中的那个游儿呀。果真生得粉雕玉琢，模样玲珑可人哪。”
陈游谦逊地摇头道：“王妃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游儿只是庸脂俗粉罢了。”
随王妃掩嘴而笑，桃色纱巾从双臂上轻轻落下，铺了一地的粉红。
陈游伸手去捡，却被随王妃挡住：“别去管它了。游儿，到我房中品茶小憩如何？”
陈游不好推辞，便任随王妃亲近地挽着手，一同去了。
绕过清水潭再走过几条幽幽小道，便是随王妃的香闺了。陈游甫一走进房内，却有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
陈游本以为，像随王妃这样的名贵女子，一定是勤于打扮，闺中也应尽是罗帷绮箔脂粉香。而这刺鼻的药味儿却甚至远胜于南康王身上传来的味道，实在令人难以想像。房中的摆设也极为朴素典雅，除了桌椅床具，便只有简单的几样小物而已了。
见桌角上还摆着一卷《黄帝内经》，陈游的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随王妃让下人沏了两盏珠兰花茶来，以二指扶杯，稳稳端起，而后便闻香啜茗起来。
茶香诱人，陈游拘谨地小啜一口，甜而润的涓涓温热顺着舌尖慢慢滑下。
“游儿似乎同王爷十分谈得来呢。”随王妃浅笑着，却没有看陈游的眼睛，只是左手旋着茶杯，似是有意无意地说出话来。
陈游毕竟是个明理的人，连忙解释道：“王妃误会了，小王爷只是有恩于游儿罢了，并无深交。”
“是吗？”随王妃将茶杯放下，青瓷杯在桌面上轻轻磕出声响来，“方才之事，我都看见了。”
陈游心中一颤，这才发现，尽管随王妃面带桃花似的吟吟笑着，眼里却有晶亮的光芒恍恍要落下。
“其实方才，我……”陈游想要替自己辩解，却再也找不到遁词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游儿你别紧张，我并非要怪罪于你。”随王妃随手将《黄帝内经》摆到自己面前，翻了几页又说，“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虽是明媒正娶，却未曾在王爷的心中停留过。”
“……”陈游一言不发地看着随王妃将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眨了眨星眸。
“王爷有意于游儿，我并非不介意。”随王妃顿了顿，“这世间上又有几个女子能甘心让自己的夫君将心留与他人呢。然而我留不住王爷的心，终究还是要怪自己的。”
随王妃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眼中也开始雾气氤氲起来。
陈游想了想，索性站起身来，屈膝着对随王妃道：“王妃莫要伤心，游儿倒觉得，小王爷只是一时没有发现王妃的好罢了。”
随王妃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陈游。
“游儿方才刚进王妃房中，便闻得一股药味儿，又见王妃似正翻阅着《黄帝内经》，想必王妃定常在闺中钻研药理，为的也必定是王爷的身子。游儿前思后想，觉得王妃待王爷这般好，王爷又是通晓道理之人，有朝一日当会了解王妃的心意的。”
随王妃笑中带了几分苦涩，摇了摇头，道：“王爷与我相敬如宾，中间却未有情愫，更无夫妻之实。古人有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爷向来无意恩泽与我，仅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绵延子嗣的。”
“小王爷同王妃都尚年轻，又怎怕诞不下子嗣？”
随王妃没有立刻回答陈游的疑问，只是淡淡地继续说下去：“游儿若同王爷两情相悦，何不委身于王爷，我也高兴多了个妹妹。虽至多与你个侧室的名分，相信王爷也会好生待你。若游儿愿意，我便就去同太后求情，让太后劝皇上让了你给王爷……”
陈游惶惶地挪了挪身子，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茶水在杯中转了几个涡，淋洒了几滴水珠出来。
“此事万万不可。游儿对小王爷只是敬重，并无非分之想。更何况游儿也未及谈婚论嫁的年龄……”
“游儿不过小我两岁，也是时候考虑婚嫁之事了。而且……”随王妃殷忧难慰私地垂下了已经湿润了的睫毛，“王爷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漫长的等待……”
语毕，随王妃抬起眼，有两滴晶莹的东西顺着她那白瓷般的脸颊滑落下来，在面前的茶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随王妃确是切心地爱着南康王的。
陈游望着眼前几乎用哀求的目光祈请着自己的女子，心里如同被人插了根细长的银针，疼痒地难受。
即便如此，陈游仍然无法答应她的请求。
“游儿承蒙王妃的好意，却还是要辜负了王妃。”
“游儿……”随王妃似乎还想劝说些什么，却被陈游抢先接了话茬。
“王爷有恩于我，王妃器重我，王爷同王妃若有任何请求，游儿自然应该一口答应下来。然而，惟有婚姻大事，游儿想要自己做主，还请王妃原谅了游儿的无礼。”
陈游本就来自于现代，又怎会轻易接受二女侍一夫之事？更何况，萧宝融也并非自己所爱。
“莫非……游儿心中另有意中人？”
陈游轻轻笑了，脑海中依旧是碧蓝碧蓝的一片：“游儿也不知……“
随王妃默默颔首，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又端起茶杯，将融入了方才落下的几滴泪水的珠兰花茶一并饮下，咸涩的口感取代了花茶原本的甜润，残留在随王妃的舌尖处。
虽然随王妃的脸上仍挂着明媚的笑容，陈游却觉得，那白皙至极的洁净肌肤下，流淌着的是悲戚冰凉的血。
之后，随王妃便没再提及方才的话题，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会儿家常，陈游便请辞退下了。
陈游缓缓走着，回想着先前随王妃的一字一句，突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她。至少，她懂得倾注所有的情感来爱南康王，想他所想。尽管这份感情所包含的无奈要比幸福多得多。
脑海里那抹隐隐绰绰的蓝色影子忽沉忽浮，陈游闭上了双眸，屏息听着林荫小道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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