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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画中话(3)

但一定要走出去。穿过灯火阑珊,这是黑夜绣起的花边。

我要沿着花边儿这条小道,迎候到前面的曙光和黎明。

143

生活的水面有时候结成薄冰。

它也许会等来一张凿冰的脸孔,也许会等来一缕融冰的艳阳。但水面最想等的,却是一个垂杆。

生活并不吝啬。它总想着授人于“渔”。

144

当浪花忍住迸溅,大海的潮就不涨了么?%%

当鲜花忍住绽放,四季中的春天就不绚烂了么?%%

当相逢忍住相见,悲辛中的思念就不存在了么?

145

生活像吹着的口哨,叫人正襟正步地前行。

那头顶飞着的大雁,还是叫我想起南方的故乡的一些事情。

但生活面前,我不能回头。

146

知道天鹅为什么是爱情的象征吗?

天鹅在亲吻的时候,美丽的长脖颈刚好构成一个心形。

147

三只小鸟都在说话,唧唧喳喳喳喳唧唧。

这时候来了另外一只鸟,威严地站在三只小鸟跟前,并不说话。

三只小鸟都噤了口。

就是这只鸟,一句一句地教会了三只小鸟说话的。

148

人生犹如一字。横撇竖折是定数。

但,书写的时候,用墨的浓淡、运笔的疾缓,分寸的掌握关键还在你。

洇的行为,影响效果,成就结果。

149

你问丁香树枯黄的枝叶:你的绿哪儿去了呢?

树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再问树下站立的人:你鬓发的乌黑哪儿去了呢?

人没有回答。丁香树却突然笑了,它晃着身体说:我们的秋天收藏了。150

穿街而过的小甲虫,要莫是在冒险走捷径,要莫就是去赴约。

再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一条虫子提着生命赶路程。

151

大杨树站在秋天的晌午,晃着一身被夏天灼伤的叶子。

这些伤痂一样的黄叶,一片一片开始风中脱落。并无抱怨,却使秋天里的艳阳一点一点变得黯然。

152

痛感的一种传导方式是流血;

痛感另一种传导方式是不见血。

153

黑暗的倒影一点一点加重。空中落着比霜还冷的寂寥。

让台灯彻夜亮着。我变出暖色的一层纱,遮一些匍匐下来的怕。

154

初冬一面用飘落的叶证明着自己,一面抚摩着园子中受冷的憔悴的花朵,哀叹起自己曾经的爱情。

155

你看我的时候,把目光投向窗外。

你是用全身在注视我,却用眼睛背过我落泪。

156

一朵花是一朵花的生命。

一朵花的香,却是整个花树的灵魂。

157

岁月之舟,在汪洋之中划行,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帆下,我不知道他都网到一些什么?

158

是先修渠,还是先流水?凭你一意孤行,渗一些、洇一些、暗流一些,走到田边,还能剩下多少自己?

水首先考虑了:是顺渠流?还是流成渠?

水然后选择。

最后,水面对自己的命,是永远的欢畅和温润。

159

这朵花开得真美。但我不好意思去看它。是我从它母亲的身上把它掐下来,偷到花瓶里来的。它恨死了我。

我把花瓶放到隐蔽的角落。悄悄地,只能用小偷的目光注视它。

160

孤独像一本书,你用一上午的时间去浏览,字里行间的都是疲倦。

一上午其实很短啊,横折竖撇里却意外叫你走掉一百年。

161

我要赞美你。我要说:你真是比我的生命更华彩更珍贵啊。

这赞美,是我整个生命的秘密。我只讲给我听,而你就感觉到了。162

我爱你,爱我,除过你我之外的喧嚣。

为此,我情愿作别红肥绿瘦的浓艳,和你做两片早退的叶子,在安静的阳光里,用完今生与声色无关的依偎。

163

春天并不满足现有的美丽。

她希望天外的花朵也能一路开过来。

164

清明雨,落在每一粒尘埃上,打听隐遁大地者的消息。

165

想象是阳光里的飞花。它扇着翅膀滑落,贴着尘埃,金子样的颜色在一点一点加深。

166

一针一针织成的,不是毛衣,它是好看的网。

把它合体地穿在你的身上,你的心,就不会在人河里失散。

167

你可以把生活想象成一个大水杯。即便没想过自己是一掬浊水。

静静沉淀偶尔会触动一道刺痛。使你仰脸,却意外看见自己澄静和清洁的水面。

168

天光下,爱的叶子美的花朵,尽情地哭乐吧。

凋落以前凋落以后,你们的名字没有记载,年轮纹上,清晰地只站着两个字:一季。

169

织网的材料是绳。但你能用绳子去捕鱼吗?

你总得将绳结成网。你总得拿天赋的东西:比如才智、比如爱、欣赏等等,去创造你济世的工具。

哪能坐在人生里等啊。就算是梦里的奇迹,你还需要准备睡眠。而人啊,有时候显得好笑:脚下的青草一根一根忽略不见,却望着天空想春天。

170

孤独是孤独的土壤;

很多的种子渐渐腐烂,使土壤更加肥沃松软。

171

树木在冬天剪枝理发,不是为了美,而是为了成长和强壮。

172

常青树,你的娇嫩不关乎年龄,而是水分的问题。

173

夜用淡墨色的夜衣,裹住刚刚诞生的梦娃娃们。

它们星星的头颅飘在夜的水面,纱衣下的脚那么高高地踮着、踮着。

所有的等待都是明天。

174

这只甲虫,穿过阳光烫热的地面,穿过几棵惊讶的小草,它不知要去哪儿,要去找寻什么。

望着它无畏的行动,望着淹没它行踪的前方,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起一些什么。

175

过年真好。喜洋洋地要把天伦、这块柔滑珍美的丝绸,裁成合体的衣服,来装扮和突出自己的美丽与富有。

天伦这块绸布,匹幅很阔,一切相依相绊的亲情全在里面。你铰着剪刀该如何裁呢?

176

当你紧紧地凝视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听到了召唤。

当你听到这仙乐一般的召唤时,我还知道你的心底充满了困惑。

所以你凝视。想要从她的目光中得到答案。但,这时刻,她低垂了眼帘,掩饰了呼唤的来源。

177

缘份的闪光灯霹雳喀嚓。

不知道那在座的,谁都是谁的风景。

178

天亮了。阳光普照。好象很多的愿望都可以顺手拈来。

但阳光一点一点西移,开在阳光里的花朵,一朵一朵的,莫名地远去了。

爱、宽容,这些可以开起来的花朵,也许开放了,却没有被我们执意地采下来。

179%%

阿瞳十二岁了。我送给她一把小提琴。

不能不送,她已经预约了一生的音乐。

180

黑夜并不黑,它只是不该穿着那么宽大的黑裙。

它还有不该的。不该老是假想权威,认为自己多厉害。

黑夜和白昼本就是一对亲姊妹。

但黑夜对太阳显得不屑,一遍遍地提示:我来了。我来了。

人渐渐都听烦了。熄了灯光睡眠了。

181

皎洁的中秋月,做我客厅的琉璃灯。亲人朋友请上坐。

有多少是路远赶不来的,空座上我就安排上月光。中秋夜,我的眼睛是圆的,我的心是圆的,我的爱情是圆的。

所有不圆的小缝隙,我都用月光填补。

182

阳光清洗着蓝天。

她工作的有些热了。开始漫步在天地间休闲。

183

你是天使。

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价值。

184

愿望的种子需要掩盖在不厚不浅的土壤中。

不能赤裸裸地晾在天地间,等它风地里抽枝发芽。

185

云朵对春天说:我愿意用自己的眼泪滋润你的草坪和花朵。

云朵的泪,不是伤情所致,而是感念太多。

云朵看到春天,就想落泪,就想起了在凛冽的冬季里春天漫长沉默的坚守。

186

春雨降落草心。它是诀别了天空和云群。

人生也不过如此。

你的抵达一面扣响惊喜,你的别离却同时触动忧伤。

187

我下一辈子就做一棵果树。

果子高高地结。

淳朴平静的希望之根,却是深深地扎入在沉默的土壤。

188

买花姑娘的花篮里,装着两种花界的命。花期长的,长不过无人相知的孤单;

花期短的,短不过执手相看的泪眼。

189

我渴望快些老去。能有闲暇银子一样坐在窗前等儿女的归期。

并且在雪住的早晨,开门笑看阶前积满的冰棱花朵,一朵一朵长出阳光般薄亮的翅膀,朝着我来时的方向飞去。

190

做花蕾的时候,尚不懂热爱春风和阳光。只会紧紧地包藏起自己。

191

路过一片花圃,我伏下身握了那枝美丽的花闻香。

我放了那花,站身走了。

花枝在空气中晃呀晃的。

不知看着我的人,是否那颗忧伤无语的心,也晃呀晃的,在我走后的时候。

192

我轻轻踮起脚尖,不去惊动你的安眠。

轻轻踮起的脚尖,恬憨的莲花般飘浮在梦的水面。

193

有海的地方,都站满礁石。

等潮的脚,都被海所湿。

海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披着朝霞的丽纱,在风中伫立。194

糖说:你可以吃下我,可以把我包在别人的面包心子里,但不可以放在一个伸展开的手掌中。

因为温度会使我粘腻。

195

柳树对干涸的河床念叨:造化弄人。今年我少了一台梳妆镜。

它开始不停地变换衣衫,今天淡黄明天粉绿,想着从别人注视的明眸中证实自己的美丽。

196

一株植物枸杞,站在野外高高的田垄上。累累果实已经红透,耀眼阳光使它充满渴望。

它渴望一位老农采尽自己饱满的果粒,并举起荷锄,用劲砍伐过来。枸杞要留下地骨皮,让纯净自由的灵魂驾风逍遥而去。

197

天边一声祝福,越过海河山谷,如果你听到的声音很小,请问一问春水冬岭,它们究竟藏了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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