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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刚入初夏的夜晚透着淡淡的冷意,即使在房间里,单薄的衣物却也还是难以抵御它的入侵。

客栈的一间普通客房内,遥奕正坐于桌前喝着闷酒。

只见他清秀的眉头轻轻蹙起,或许是饮酒过多,平日里那双淡然的眸子此时流转着氤氲的水汽,看起来既难过又脆弱。

一杯见底,遥奕又机械的添着酒,然后仰头就喝。辛辣的味道麻痹着他的口舌,也让他的头脑运转的速度减慢了,以至于出现了平日里永远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遥奕把酒含在口中,细细的品味着它的香醇它的辛辣。

含着酒而略显肉感的俊脸还有微嘟的唇,再加上水汽蒙蒙的双眼,会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蹂躏他,让他的喜怒哀乐只为自己!

这样呆呆的遥奕估计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此时的动作是有多么的反常。

遥奕不喜欢喝酒,甚至于讨厌喝酒的。可是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无所适从,一直记在心里的人,他终归还是忘了自己……

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双亲,没有家人。自他有记忆开始便是和一个孤苦无依的老爷爷住在一起。

那时的他懂事又可爱,笑起来腼腆而羞怯,很是得老爷子还有周围邻居的喜爱。

不过不幸的是不久前老头子因为风寒没钱就医便那样去了。小小的他纵使再悲伤,生活还是得继续。之后便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埋葬了老人。

从那以后,本来还有所庇护的小遥奕便成了真正无依无靠的孤儿。那时年仅五岁的他却是比谁都还要懂事,比谁都要坚强。纵使还有很多事情不懂,还对这个世界依旧懵懂无知,但是小小的他知道,从今以后他能依靠的人便只有自己了。

年幼小遥奕在好心的邻居照顾下勉强不用忍饥挨饿,那时的小遥奕偶尔还遭到附近其他小孩的欺负。

小小年纪的他没有人教他被欺负了该怎样做,更没有人维护他、保护他。所有的委屈泪水没有人看得见。小遥奕擦了擦泪水,红肿着两汪水泡眼就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给自己报仇去了。

那是盛夏的一天午后,天气有着说不出的闷热,树林中的蝉聒噪的鸣成一片,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烦躁。

遥奕永远记得那天,那个盛夏他遇到了最重要的朋友,承诺他永远不会让他一个人的朋友。

报仇以两败俱伤收尾后,小遥奕拖着疲惫的小身体往住的地方慢慢走着,只见他原本洗的发白的蓝色衣服现在已经沾满了污泥,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上边还夹杂着一些草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脏乱的小乞丐。

“呀!”

一声惊呼响起,小遥奕只觉眼前一黑,脑袋便嗡嗡作响,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当眼睛再次恢复正常时,他才渐渐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正呆愣的摔在地上,一双稚嫩的小手貌似也被凹凸不平的地面蹭破了皮。

尤其是右额那里,传来的钝痛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随着疼痛一扯一扯的,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

他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另一只手给拦住了。

“别!”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调,带着几分心虚还有焦急。

他认得这个声音……就在他经过这里的时候有几个比他大些的家伙在那边抛石头。

小遥奕抬头向他望去,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稚嫩的小脸滑下。

黏腻、滚烫又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小遥奕望着他,右边脸上血迹斑斑的,疼痛使他有神的双眼泛起了水光,看着眼前貌似纯良的大哥哥,他眼波流转间,一种莫名的委屈充斥心间。

北离堇小朋友又是一阵心虚,连忙柔声道:“别碰,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接着他拿出随身带的手帕轻柔的为他擦拭着血迹。血肉模糊的地方明显可以看到一个伤口在慢慢的渗出来,没办法他只好让小遥奕自己按着手帕。

看着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闹的样子,有一种心疼的情绪在眼里闪过。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身在他面前蹲下来。

“来,我背你去这附近的医馆。”

“别怕,我会请来这榕城医术最好的大夫的,而且一定不会留疤的。相信我!”

小遥奕茫茫的看着面前背对他蹲下的这个人,犹豫良久还是慢慢的起身趴到他背上去了。

阳光下,两个小小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依稀可见的是被北离堇揉乱的呆毛随着身下人的走动一翘一翘的,为身上的人儿增添了几分动人的活力。

两人渐行渐远,可以感觉到地上的影子也始终纠缠着没有分开。

“我叫北离堇,你以后叫我堇哥哥就好啦。”仔细听来,那声音真是别扭又傲娇。

“唔……堇哥哥。”小遥奕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就趴在北离堇的背上睡着了。毕竟是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这么多折腾啊。

——

当小遥奕迷糊的醒过来,想起来喝水的时候,额头的钝痛让他清醒过来。然后他便一个是陌生的地方,坐起身看见的便是这个……用他目前的词汇来说非常‘漂亮’额房间了,但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反而让他感觉到了惊慌。

小手紧紧的抓着身旁的被子,咬着下唇,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醒啦!”北离堇看到他醒来瞬间松了一口气。

突然想起来得喂他喝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送至他唇边,“来,喝点水。”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水准确无误的洒在了小遥奕的衣襟…

小遥奕:“……”这人是我刚刚认识的那个么?怎么这么蠢。

北离堇:“……”小兄弟!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当作不知道!

“呵呵。”耳边传来的女子浅笑让小小的北离堇那一点要面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无奈,北离堇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亲,你别笑啦,还有人在呢。”

然后向小遥奕说道:“这是我娘亲,你的伤都是她亲自帮你处理的呢,我娘亲可厉害了!”北离堇得意洋洋,全然忘了是谁把别人伤了的。

小遥奕看着这个一直温柔注视着他的女人,她…很漂亮,眉眼中却有淡淡的愁,那时候的他不懂这是为何,只知道她对他很温柔,很好。

最终他只能张了张唇,微弱无声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的眼角微湿,从来没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他,他既贪恋又想要逃离。这里一看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这么想着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女子扶住制止了。

“傻孩子,是我家不知轻重孩儿伤了你,怎能让你负伤独自回去?你且先在这里住下,也好有个照应。”女人轻抚他的脸颊说道,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期望。“你看可好?”

小遥奕抿了抿唇,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北离堇兴高采烈地讲话打断了。

后来,他便留下了,知道了这里是北王府。知道了他所称呼的堇哥哥是这里的小王爷,知道了那个对他一直很好的女人是北王妃。

再后来,他被一个自称是北王妃青梅竹马的男人收为徒弟,跟随他去东南岛学医。

那时,北离堇独自出来送他至渡口。

那天,谁也不知道,当他们再回首时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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