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歌拧了拧眉,他虽然尚未彻底清醒过来,但从两人的对话中也知道了那曾公子的身份。
泷市书记的儿子,的确可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蛮横,虽不说予取予求,但也没几个人会不长眼去得罪。
他又有些好奇红姐背后又站着哪尊大人物,不知道能否和书记掰掰手腕。
想到这里,他不禁失笑摇头,自己这好奇心,有些重了啊。
要不得,要不得。
转身,朝包房而去。
身后,曾公子的火气很大,骂骂咧咧,口中不断吐出污言秽语,听得许歌都暗自皱眉。
包房里,几个人鼾声如雷,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他躺在沙发上,揉着有些晕沉的额头,本想睡一会儿,可曾公子那满口的污言秽语仿佛犹在耳边,怎么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到包房的门打开了,睁开眼,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走进,正是红姐。
红姐似乎很疲惫,俏丽的脸上没了之前那样的明媚,反而是阴霜弥漫,隐隐还有一丝丝委屈愤慨。
许歌若有所思。
一个女子,无论再怎么自强自信,其骨子里依旧有柔弱的一面。可以想象,哪怕有背后的大人物罩着,能够在泷市有如今的地位,怕是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前世许歌在一家小企业工作,他曾经亲眼见过老板在某些当权者面前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样子。
时代不同,看似一切平等,实则等级森严。
那些弥漫在社会里每一个角落的阶级观念,一如旧时候的老爷与奴才,根深蒂固。
只不过,用光鲜亮丽挡住了卑微丑陋。
“这些年来,我以为我是用自己的努力换取了如今的地位。”红姐的声音幽幽响起,“但没想到,在他们眼里,我会如此的不堪。”
她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知道许歌并未睡去。
许歌默然,他静静听着。红姐并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她眼里的未成年来安慰,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十八岁嫁给了那个短命鬼,结婚后不过一年,他就死了。那些曾经阿谀献媚的亲戚们人走茶凉,过去的繁华也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但我不甘心。”
包房里的灯光明灭不定。
红姐的声音也阴晴不定。
“所以,我费劲了心机,用了三年,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去了李家的视野,从此后苦尽甘来,我为李家做事,也因为李家,那些白道上的,黑道上的,都敬我三分。”
李家?
许歌心头大大小小的疑问终于如迷雾拨开。原来如此,红姐背后站着的是李天韶,难怪她可以与曾公子争锋相对。李天韶的传奇绝对是泷市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他不经营黑道,但道上的人都尊称他一声李爷。他不涉官场,可这些年来,他的影响力却渗透进了泷市官场的每一个角落。至于商业领域,一个天佑集团,在省报上都有大量篇幅的报道,连续多年被评为泷市最有影响力的公司。
这样的一尊大人物,即便是泷市的一把手,谁给谁面子还要两说呢。
许歌眼角余光瞥了眼沉睡的李桥,心头也是大为感慨,这小子原来也是扮猪吃老虎,低调的不行。他虽然猜测到对方身份不凡,可也没想到是李家出来的。
不过,李桥身上没有其他二世祖那样的歪风邪气,实属难得。
“但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靠出卖身体来换取地位。哪怕那些最黑暗的日子,我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红姐恨恨低语,她美目中流露出一丝丝怨恨。
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多高的位置上,就得有承受多重非议的准备。
这个道理,许歌以为每一个高位上的女强人都会明白,但至少目前看来,红姐不明白。
她不明白,就注定不会开心,她不明白,就一直会在非议的漩涡里无法超脱。
“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哪怕多年努力付之一炬。”红姐面无表情。
许歌心头一惊,红姐难不成想要报复曾公子?这样的选择太不理智,毫无疑问,一旦她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这一生,算是彻底毁了。
他不知道李天韶和红姐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一旦她对曾公子动手,惹来一把手的暴怒,哪怕是李天韶,也保不住她!
大家平日里和和气气,即便恨之入骨,也要皮笑肉不笑。可以在底下玩阴的,但若是一个地级市的一把手彻底不管不顾要针对报复某个人,绝对没有几个人愿意硬顶着。至少,如果李天韶还算理智清醒的话,就绝对会选择牺牲红姐,大不了以后再找回场子。
红姐起身,脸上的怨恨无影无踪,她在许歌面前驻足,而后轻声留下一句“谢谢”便离开了。
许歌闭着眼睛,红姐身上的香味很撩人,但此时此刻他却在想要不要说服红姐放弃心里的恨。
不过这个念头冒出的刹那就已消失。他看得出,红姐的性子刚硬,而且不会轻易改变既定的想法。他与红姐相识短暂,又如何去改变?
心底轻叹,他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无力的。
世事知易行难,便是李天韶这种大人物都会力有不逮,遑论还在尘埃里挣扎的许歌?
有些事,求问心无愧太难,只求心头顺畅。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睁眼,包房里只有他一人了。
走出房间,服务员告诉他李桥他们在茶室,他点点头,先去洗手间里简单洗了把脸,清水漱了下口,方才在服务员带领下去了茶室。
说是茶室,但也有糕点和咖啡,李桥几个人懒洋洋躺在靠窗的位置上嗮着太阳,眯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样子。
“你这酒量可不行呐。”看到许歌走近,胖子笑道。
许歌无语,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鼾声如雷,睡得跟死猪一样。
“吃点什么?”李桥问。
“有面条吗?”许歌眨了眨眼。
三人同样眨了眨眼,一时无语。
“没有。”
耸了耸肩,许歌笑道,“来两块面包吧。”老实说,早点他就爱好面条,什么牛奶面包,什么葱油煎饼,他都不太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