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拂晓前一场透彻的大雨,清扫了连续几日的燥热。李雪瑶顺着李庄河边清幽的林间小路,袅娜而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轻风摇曳,河中有如碧伞一样的莲叶,倾泻出一滴滴晶莹的雨珠。这美丽的荷花,犹如形态万千的仙子,清姿丽容,娇艳脱俗。一只只美丽的蜻蜓,翩翩停立在荷花尖尖的嫩角上,时不时的吮吸着荷花上滚动的雨珠。和煦的阳光照射着河边的绿树以及盛开的红莲,绿树婆娑而动,红莲涌波曼舞,一切都显得如此完美。
李雪瑶深深沉醉于这雨后清晨的美景中,来时的烦躁不安一扫而空。踏幽径,跨曲桥,簌簌的叶语牵引着脚步,踩碎了路边的鸟语蝉鸣,浑然不觉间,那位于李庄村头的李府已经赫然在望。
她想不到一进村中,就能看到这雅致的宅院,渐渐行近,李雪瑶的芳心也是狂跳不已。本来以为到了李庄后,还需要向村民打听一番,不想一眼就能望到这处特别的所在。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如此冒昧的来寻他,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看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那日与他一别后,这几日以来,时时浮现起他浮滑狡黠的样子,还有他那可恶的坏笑。真是一个坏蛋,说好了会到越王府找自己,可是一别后就踪迹全无,还要自己找个托辞寻来。李雪瑶想起临出门前,李贞和表姐调笑的话语和目光,更是羞赧不已。
轻移莲步,拾阶而上,李雪瑶羞喜的扣响了李府大门上的铜环。
片刻后,院内响起了短促有力的脚步声,紧掩的大门,缓缓开启。
阿贵强健的身体和那特异的圆圆的脑袋,出现在李雪瑶的面前。一双虎眼把李雪瑶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嘴一咧笑道:“这么高贵美丽的小姐啊,找我们家少爷的吧?他这会儿正忙呢。”
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连这个家丁说话都这么油滑,李雪瑶嫣然一笑,以她那清甜的声音道:“是呀,我就是来找他的。这么一大清早的,他忙些什么呢?”
阿贵把李雪瑶让进门内,又缓缓的合上大门。边在前头带路边笑道:“我家少爷这会儿还在忙着和周公下棋呢,昨晚临睡前,他说前晚下棋输给周公了,这次一定要赢回来,还特意安排,除非房子着火,或是发生地震,一般的事儿不让喊醒他,否则谁打扰到他,他就和谁急。”
这家伙还真够无赖的,连梦中输赢都在斤斤计较,李雪瑶粲然一笑,也没再说话,随着阿贵来到了前厅坐下。
前厅的丫鬟小玉给斟倒上茶水,阿贵这才微一施礼,嘿笑道:“这位漂亮的小姐,怎么称呼你?如果有急事的话,我让老夫人拿棍子赶紧把少爷请过来。”阿贵这话虽是说笑,但也希望这位漂亮的姑娘真有事,那他就能看看李笑在李夫人棒下的丑态了。
李雪瑶淡然一笑道:“我是越王的堂妹,你和你家少爷一说他就知道啦,我来是有点事情找他,不过不用麻烦老夫人了,你和他说下就行。”
阿贵闻言一惊,原来她就是阿福说的那个永嘉县主呀,怪不得长如此漂亮,赶忙又施一礼道:“原来是永嘉县主啊,小的有眼无珠,出言不逊,还请永嘉县主恕罪。您先用茶,我这就去喊我们家少爷前来。”说毕,疾步往李笑所居的跨院行去。
厢房前,李夫人正和凼凼修剪着院中的枝叶,就见阿贵快步走来。李夫人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瞪视了他一眼,微嗔道:“阿贵,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吗?”
阿贵于李夫人一丈外站定,急忙道:“夫人,永嘉县主来了,说是特意来找少爷的,也没说有什么事,现在在前厅坐着。你看是你亲自去喊少爷,还是我去?”
李夫人一惊,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刀,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喊他起来吧。我先去前厅招呼一下,免得冷落了贵客。”
阿贵把头一点,也不多说,匆匆去了。
李夫人对一旁仍在忙着修枝的凼凼,微笑道:“凼凼你也别剪啦,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凼凼答应着也放下手中的剪刀,轻笑道:“母亲,你去就行了,怎么还要把我带上?”
李夫人来到一旁的石台,于铜盆中洗着手,笑道:“你这孩子,为娘年纪渐渐大了,以后家中来了女眷,就该慢慢靠你招呼了。先别说这么多了,快来把手洗洗。”
李夫人和凼凼净手后,略微整理一番仪容,即朝前厅走去。
二人行到前厅,就见一高贵绝美的少女端居于座中,当下也不敢多看,同时敛衽施礼道:“不知永嘉县主仙驾莅临,妾身等有失远迎,还请县主恕罪。”
李雪瑶自坐中站起,急忙虚扶道:“伯母大人、李家姐姐快别如此多礼啦,雪瑶今天唐突打扰,望伯母大人李家姐姐不要见怪才是。”
李夫人见李雪瑶自居晚辈,心中惶恐,连道不敢后,三人寒暄着重新落座。
李雪瑶和凼凼相互打量一番。均是心中暗暗称赞不已。
李雪瑶欣然道:“李伯母,早闻李笑哥哥说起伯母福体康健,不想今日有幸一见,更觉年轻美貌贤良端淑,雪瑶真替伯母欢喜。”
李夫人听了李雪瑶夸赞,心下很是高兴,暗道,这小县主可真会说话,不愧是皇家风范。但她可不敢自居长辈,微微一笑道:“永嘉县主缪赞了,妾身愧不敢当。永嘉县主今日光临寒舍,更是我家门荣幸。”
凼凼螓首微扬,也是甜笑道:“永嘉县主才称的上年轻美貌呢,前几日即听我家相公说起县主容颜绝世,今日得睹仙颜,更让妾身惊为天人哩。”
李雪瑶红晕骤上双颊,娇羞道:“雪瑶年轻识浅,今日冒昧前来已是不该,伯母李家姐姐别再这么客气了,否则雪瑶不但回去后会被王兄责怪,恐怕今后也不敢再来府上拜访了。伯母李家姐姐,如果不嫌我唐突,就称我雪瑶吧。”
李夫人和凼凼谦逊退让一番,但见李雪瑶语意甚诚,二人也就顺其意思,渐渐放开拘谨。李夫人问起当日州府大堂之事,李雪瑶将那日事情娓娓道来。
李夫人和凼凼在那日李笑回来后,只是简单提了几句,都没听李笑说起详细经过。此刻听李雪瑶说及堂中趣事,也被逗的不时浅嗔娇笑,厅中的气氛也是更趋和馨。
三人言笑晏晏,相谈正欢时,神采奕奕的李笑也嘿嘿着闯进厅来。
李笑给母亲请了安后,自寻个位置坐下,望着李雪瑶,嘿嘿笑道:“雪瑶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清闲,一大清早就跑来扰人清梦啊。”
李雪瑶未及说话,就听李夫人叱责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说是一大清早,整天就知道胡吃海塞,睡生梦死的,一点正事都不做。”
李笑张了张嘴,委屈道:“母亲,孩儿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我只是这几天没事才多睡了一会儿,要照你这么一说,孩儿马上都快成了饭桶啦。”
李夫人娇哼一声,冷然道:“还用马上吗?!你现在就是饭桶。”
李笑嘿嘿着赔笑道:“母亲,你是不知道······”
李夫人截断他的话,不悦的叱道:“为娘都快活大半辈子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面都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李笑嘻嘻一笑道:“母亲,那是你口味重,怪不得管家一直说府中盐吃的很快。”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怒道:为娘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
李笑嘿嘿笑道:“母亲,那是因为孩儿我不乐意动。”
李夫人想不到李笑当着儿媳和永嘉县主的面前,还敢连连犟嘴,一时下不了台,重重一拍桌子,愤然道:反了你啦!为娘说你两句还敢顶撞。两天不打你,看来你皮肉又痒痒啦!凼凼,给为娘去取家法来!”
李笑一听要动真格的了,赶紧离座而起,跪伏于地连连告饶不已。
好一幅严母训子图,看着李笑吃瘪,李雪瑶大为开心,也适时煽风点火道:“伯母,李笑哥哥还总喜欢欺负我来着,真该好好打他一顿才是。”
李夫人慈爱的看了李雪瑶一眼,柔声道:“雪瑶是个好姑娘,看今天伯母给你出气。”说到这话锋一转,冲一旁含笑不语的凼凼道:“凼凼你还站着干吗?还不赶快去给为娘把家法拿来!”
凼凼咯咯笑着看了李笑一眼,知道母亲一时难以下台,看来今天相公真要倒霉了。她这么想着,磨磨蹭蹭的从座中站起就要出去,就见阿贵快步来到厅中道:“夫人,富祥绸庄的代夫人和代家的二位小姐来了。”
李笑一听大喜,这代夫人来的可真太是时候了,再晚上片刻,今天在永嘉县主面前可就颜面扫地啦。李笑飞快从地上窜起,一把扯住李雪瑶的柔荑,边朝外疾走边道:“母亲,你和凼凼招呼客人吧,雪瑶妹妹找我可能有急事,孩儿带她到我院中谈话。”
李雪瑶突然被李笑当着他母亲和娘子抓住小手,大是羞窘,想要奋力挣脱,但又怕落了他的颜面,只好被他拽着朝跨院而去。
李笑把李雪瑶带到了自己平时纳凉的小亭,强行把她塞入座中,他自己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盯着她的如花玉容,就是嘿嘿一阵坏笑。
李雪瑶被他笑的心里发毛,不自在的讪笑道:“李笑哥哥,刚才我看出来伯母想打你,就在想法子帮你呢,古语有云“将欲取之,必先欲之”,所以我才故意推波助澜,这样一来,伯母就不好真打你了。”
李笑怎么会信她这一套,嘿嘿笑道:“雪瑶妹妹,你早晨来时吃过早饭了吗?”
李雪瑶不明白李笑为何问起这个,为之一怔道:“我吃了呀。李笑哥哥,你还没吃早饭是吧?那你让下人把东西送到这来吃好了。我又不会笑你懒嘛。”
李笑奸笑道:“你吃的什么?不是熊心豹胆吧?要不然胆子怎么这么大,看我要挨打,不帮着求情也就算了,还敢火上浇油呀。”
李雪瑶轻啐一声道:“你才吃熊心豹胆呢!”然后俏媚一笑道:“李笑哥哥,你别生气了,刚才是我不好,以后我不敢了呀。”
她这柔媚入骨的一笑,顿时让李笑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但还是故意逗她道:“不行,笑哥很生气,今天要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把你收拾的服帖了,笑哥今后就随你姓。”
李雪瑶闻言娇笑不已,这个坏蛋,说话总是这么好笑,就连说狠话也是如此讨巧,随着自己的姓,岂非还是姓李嘛。她笑了一阵,莺声沥沥的道:“李笑哥哥,你不生气就好了,我奉贞王兄之命,今天来还有正事和你说呢。”
李笑“哦”了一声,嘿笑道:“是嘛,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我,情难自禁之下才控制不住跑来呢,又有什么正事呀,雪瑶妹妹?”
被他说破心事,李雪瑶立时霞染玉颊,不敢和他纠缠下去,嫣媚无限的横了他一眼,蹙起黛眉道:“李笑哥哥,你可知道,扬州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人命案?”
李笑不甚在意,嘿然一笑道:“扬州这几年虽然相对太平,但哪年也都有几起人命案,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李雪瑶黛眉一扬,嗔怪道:“李笑哥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呀,要是只是普通的案子,我也不会和你说了。”
李笑见她她很是认真的样子,颌首微笑道:“雪瑶妹妹你这么一说,不由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现在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能让我漂亮的雪瑶妹妹都这么关心。”
得他称赞,李雪瑶芳心暗喜,立时给他送上甜甜一笑,然后正色道:“在几日前的晚上,青竹巷魏府的主人魏林安······”
李笑突然打断她道:“雪瑶妹妹,是不是七日前我送你回府的那天晚上?”
李雪瑶娇嗔不依道:“原来你知道呀李笑哥哥,刚才还装作不知道呢,那我就不说啦。”
李笑嘿嘿道:“你继续说吧,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想起了那天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黑衣人,还有他那凌厉的目光。看来事情还真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