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牛叔，你不觉得这方言有些怪异吗？”齐洁见二人离开后，若有所思地道。
“嗯，从一名小书童跃升为领军一都的军官，任谁也会欣喜若狂，志得意满。可我见他喜则喜矣，却并不显得宠惊，反而不时露出一股忧色！如果他只是担心日后无法胜任此职倒也罢了，如果这才是他的城府……那就太可怕了！他……变得让老仆有些看不透了！”牛管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
“呵呵，牛叔，看来我们一直疏忽了这个书童啊！不过我看他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机，也许是在担心募兵军械等事。又或者是今天进宫见到公主，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没明白都统是个多大的官吧！可洁儿不明白，文平为何刻意拉拢一名小小的书童？仅仅是因为他曾独自一人把百花恨劫持至我府中？”
“这点老仆倒不担心，毕竟他还在少爷手下领兵。文平公主此举，也有拉拢我们之意！如今皇上几乎不闻政务，而太子年幼贪玩，也几乎不理会国政。如今社稷之权，独掌文平公主手中。此道圣旨大违常规，不仅没有按照惯例招少爷入禁卫军任职，还命全权组建新兵值守南门，显然也是出自文平公主之手！老仆觉得，文平公主此举大有深意啊！”
“你是说……靖王？”齐洁一点即透，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靖王身为嫡长子，只因母亲身份低微，朝中无权无势。太子之位先立后黜，必然埋下****的祸源！圣上可能因对靖王心中有愧，又命他全权执掌禁卫军。加上靖王近年来几番经营，其暗中的势力已经隐隐有问鼎之力！”
“皇城三大军力，禁卫军、神武军、御林军，其中御林军专司皇帝出巡护驾之职，直接受命于皇上调遣，人数虽少，可尽是军中精锐，对皇上十分忠心！神武军乃我朝太祖圣上时设立，尽选北方七郡良家子弟组建。直接由当时尚是太子的太宗陛下直接掌领，免除了太子有名无权，心生妄念，更杜绝了有心人一窥神器的念头！”
“可历来禁卫军都由军中将领统帅，从不卷入皇位更替之争，只是如今靖王入主禁卫军后，禁卫军已经完全被他掌握……。当今皇上自是偏向太子，只是由于太子的异域血统，所以惯来不得朝中大臣的支持，反而靖王却私下拉拢了不少重臣。所以太子与靖王一时形成平衡之势，只待圣上百岁之后，京都必将腥风血雨！”牛管家忧心忡忡地分析道。
“那文平公主的态度如何？为何她却在此时拉拢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勋贵！并且把我弟弟安置到南门？”齐洁对于皇家主位之争早已看透，所以他只关注弟弟的安危。至于京都是否腥风血雨，那就不是她区区一名女子所能左右的了！
“老仆也是困惑，这文平公主与当今太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本应极力扶持太子！可观她执掌朝政以来，非但不劝阻太子四处荒戏，反而有些故意纵容包庇！如今更是极力拉拢边缘权势，小姐莫以为我王府无权无势。武亲王统军多年，如今军中众多将领都乃武亲王昔日亲将，当今兵部尚书郭仆更曾是王爷麾下亲兵，乃是王爷一手提拔举荐，深受王府大恩。虽然自从王爷仙去后，王府少与众人往来。但老仆可以肯定，只要小姐暗地联络，必能得到部分将领的支持！”
“住嘴！”齐洁脸色猛变，喝断牛管家道，“牛叔，这等言语背下说说也就罢了，万不可私下联络父亲旧将！父王遗训，我辈子孙永不涉足皇位之争！”
“是，小姐，老仆该死！”牛管家显然也清楚王爷的遗训，随即忧心地劝道，“即如此，小姐定要替少爷力推监门卫正将之职！”
“这又是为何？”齐洁讶异道。
“小姐难道看不出来吗？文平公主让少爷自筹新兵，乃是默认王府将南门兵将经营为我心腹！关键的是，让王府自筹军械！这可是朝廷管制买卖，没有兵部文书，哪个工坊敢承接订单！即使有兵部文书，要三天内制造出一旗军械，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老仆猜测，文平公主此举有二个目的。一，拉兵部下水。兵部对储靖之争一直置身事外，文平公主早已对此不满！此次是想借王府之力，拉拢兵部尚书郭仆！二，由于三日内不能筹集一旗五营军械，所以只能暂求驻守京畿的府卫军相借，待日后军械筹造完毕，再行补还！这样又借武亲王之遗力，拉拢一部分府卫军归入己方阵营！”
“南门包括文景门、正阳门、武顺门三门。其中文景门为京城各门中人流货流最繁忙的城门，正阳门又名帝王门，乃供圣上出入京城及迎接各国使节之用！这三门对京城的意义甚大，尤其文景门，那更是日进斗金之所！文平公主把少爷推至如此浪尖之所，其用心不可不防啊！”牛管家虑及深处，不由忧心重重，连连咳嗽起来！
齐洁连忙为管家沏上热茶，半晌才摇头道，“迟了，有些迟了！前几天我入宫时，皇叔就已经暗示此意。看来，这不仅仅是文平公主的意见啊！只是不知道皇叔此举，到底是在维护太子一方，还是在警告靖王？又或者是对我王府的一种补偿！”
“唉……，即如此，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牛管家见难有回旋余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次日，揣着兵部募兵令的齐大强与方言屁颠颠地奔向城外，随行的还有牛管家和王府派来的几名护卫。监门卫南门原驻守将士新近征调南线边镇，据说是因为皇上对于南朝的行刺事件极为愤怒，传诏发兵讨伐！所以现在南墙三门暂由刑部，大理寺等府衙役值守看护，此刻连维持秩序也是困难，何谈抽调人手相助！
所幸牛管家早有准备，武顺门外已然搭建好了简易募兵站！京都的坟地大都集中在武顺门外的极乐山一带，所以送葬的队伍多出入武顺门。又因押解死囚的车多从武顺门送入大理寺监牢，门外的雷震台更是死囚刑场！所以武顺门又有死门之称。
此时的武顺门外可谓真正的死地。数千因水灾逃荒至此的难民聚集在武顺门外的坟场附近，不得城门而入。他们携家带口，只期望能赶至心目中皇帝居住的仙地，盼得一二口斋食和恩露，以图度过这个大灾之年。只是朝廷除了在武顺门外设立二处粥棚外，未再有其他措施！也许身在皇宫病榻上的老皇帝，并不清楚灾情已经发展至如此情况吧！
那些面黄饥瘦的灾民眼神混浊无光怔怔地瞅了瞅这一批从城内而来的‘大官’，麻木的他们毫无反应地再次躺倒回地。既然不是施粥的人，那就与他们毫无干系。他们要余下力气去夺取那有限的稀粥和埋葬不时饿死的乡民众亲，又或者是余下力气等死！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方言被眼前这只有在古籍中记载的景象震住了，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遗弃儿出身的他本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经够凄惨的了，可是眼前那一个个不满周岁的襁褓尸体随意地被抛弃在野坟岗上，那一个个二三岁仅剩皮包骨头的幼童无力好奇的目光。如果不是他们的肤色，他几疑这是在那战火纷乱的非洲了！
“奉天领命，皇帝圣德，今闻淮州水患，灾民衣食无着，朕心甚忧……”兵部派来的募兵侍郎大声宣读募兵令。那些灾民们开始并未在意，可当听到凡合格入选者，供给衣食，月领俸廪时，整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一动。待募兵令贴上一旁的招募站良久后，才有人陆续反应过来！继而人群纷纷，原先的死地突然变得比那城区的街市还要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