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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革命风行:从南昌到赣州(3)

不久,吴就收到匿名信一封:

介璋君:

当国家危难之际,你匿身深院,于革命未尝有举手之劳。然而江西光复,吴君窥都督职,四处串亲访友,贿赂立宪议员及军政各界。现任职以来,任用非人,办事庸懦,且扩军购械,置民生与社会改革于不顾,日唯以苟且偷生为事,百姓怨声载道,民国名存实亡。望吴君铁血从事,急流勇退,否则,别怪赣民无情!

赣省数民众顿首

11月12日,吴介璋辞去都督职,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仅在江西都督任上12天就下台了。

第二任江西都督是以“孙汶”印章而上台的彭程万。

彭程万,字凌霄,江西省贵溪人,农家子,幼好学,20岁中秀才,入江西武备学堂。后赴日本振武学堂,再进日本陆地测量部修技所深造。其间入同盟会。回国后任江西测量局三角科科长,兼职于陆军测绘学堂。辛亥,率测绘学堂与陆军小学学生于南昌响应革命。吴介璋去职后,即都督位。旋又为九江入卫之马毓宝所排挤,去职。民元后,任江西民政长,铁路总监。讨袁役起,任前敌总指挥。事败,转投广州国民政府,历任多职,参与北伐,抗日多役。晚年于故乡养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担任江西省人大特邀代表,省政协委员,省参事室参事等职。1978年卒,年98岁。

1911年11月13日,彭程万在军政府召开盛大会议,发布就职布告:

江西全省都督,业由海外商学各界开会,公举广信府贵溪县留日学生彭程万接任。现奉孙大总统派遣代表,赍送授官令来省布告,旋经前都督吴召集军政各界,在都督府开会,应当辞职。所有都督府印信、令箭,遵孙大总统命令,概交全省都督彭程万接管。即于二十二日(阳历11月12日)到任视事,合亟示谕,此布。

1911年的一天,江西民政长刘凤起在军政府大厅召开会议,邹思灏上台后大声发言:“本人是黄克强(黄兴)先生的特使。江西光复前夕,我在武昌曾谒见黄先生,谈到江西光夏后都督人选时,他提出应由留学生彭程万担任,当即发给了印信,嘱我带回江西。呶,这就是委任状,二面有孙中山、黄兴印。请诸位过目。”说罢,将委任状交给台上几位要员传阅。果然,委任状上有第七号海外公举贵溪留学毕业生彭程万为赣省都督字样,并盖有中华民国大总统印。

尽管这“委任状”是邹思灏伪造的,但孙中山、黄兴这俩名字太崇高了,所以当时的确没有人敢怀疑它的真实性。邹接着就说:“革命由孙、黄发起,他们能指定江西都督,实我赣民之大幸。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都督一事就这样定了。”

“哗!”全场中响起掌声,彭程万被众人簇拥着上了台。

彭程万来开会只是敷衍一下,众人将他推上主席台,他还莫名其妙。隔了好一会儿,才向邹要过“委任状”看了又看,见上面明白无误地写着“广信府贵溪县留日学士彭程万”,只得喃喃地说:“程万不才,况且无准备,都督一职实在重要,请诸位……”没等彭程万说完,全场又响起掌声。一些代表更信以为真,纷纷上台,劝彭程万以大局为重,接受任命,出来维持局面。

摆在彭程万面前的一个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军政府与在光复中有一定功劳的会党的关系。南昌光复之初,是非常混乱的,这种局面的出现,会党与革命军本身均有责任。江西最具势力的会党是洪江会,其组织原始目的是“反清复明”,不幸到了后来已沦为鸡鸣狗盗之流。南昌光复后开狱释囚,许多洪江会党徒也放出来。有人对他们说:“你们是反清复明的,对革命是有功的。”于是纵容他们横行不法。会党陈细鬼组织军队,自任师长(这时名号本来很滥)。最糟的是有一些文人以加入洪江会为荣,他们出来背大刀,打英雄结,行“同心协力”的礼,专事鱼肉平民,并且骚扰到武备学堂(吴介璋为监督)。至于名号的混乱实在起于革命军,方先亮本来是营长,起义时爬过南昌城立刻做了师长,副师长李柏年(九江人,入鄱阳籍)做军务部次长,许多人升了官。有些没升的到都督府向当时都督吴介璋索要,已升官的到都督府为自己亲属讨官做,不是要县官,就是要税吏,吴介璋实在穷于应付,而最好笑的是留日学生也借口“我是孙文派来的”、“我是同盟会会员”向都督要差事。终于到了9月22日,一纸文书逼吴介璋下台,继任都督的彭程万同样面临着这一难题。

彭程万本为江西武备学堂送日本学测绘的,回国后在南昌管理测绘学校毕业学生,住在陆军小学的旁边、一个月拿40两饷银,平常看见他穿着蓝布长衫进进出出,没交过什么朋友。9月22日平步青云,竟做了江西都督,大出人意料之外,而这幕笑剧的幕后导演者是邹思灏。

邹思灏,江西安仁(现余江)人,与彭程万出生地贵溪是邻县。此人短小精悍,是个不安分的人,他本在武备学堂念书,因故被吴介璋开除,因此很恨吴介璋。邹思灏被开除后到马队去,后来做到马队排长。南昌光复后,许多马队同僚都升了官,唯独他没弄到什么,他虽向吴介璋有所要求,但因吴对他印象不好,没答应,使他更有怨恨。他本来是洪江会会员,又认识一些从日本回来的留日学生,听过一些孙中山领导革命的故事,灵机一动便刻了个“孙汶章”,写了一张派令:“派彭程万为江西大都督。”盖上图章,这图章的“汶”字与清廷通缉文书故意在“文”旁加上三点水一样。吴介璋一看这一纸派令,竟让出都督由彭程万接充,可能他也感到难于应付此局面。

彭程万资望难以比得上吴介璋,能力又平庸,他更不能应付这个局面。洪江会更是肆无忌惮,飞扬跋扈,留日学生仍然索要不已,有的把手枪往彭程万桌上一放,要他委个官做,彭实在一筹莫展。有一次,彭程万站在派遣北伐军的仪式台上演讲,竟然话也讲不出来,两手直发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与此同时,军事学员的内部争斗也让彭程万焦头烂额。革命后,南昌的两所军事学校——陆军小学与测绘学堂合并为“陆军速成学堂”,修业6个月即可毕业。这时陆军小学有四、五两期,测绘学堂有三、四两期,合起来有100多人。不到一个月就发生问题了。陆军小学学生待遇原比测绘学堂高,合并后测绘学堂有些学生待遇比照北洋陆军速成学堂发给,有部分同学不屑与测绘学生为伍,同时认为国家正需用钱,为何要求加这么多钱,故表反对。结果双方打起架来,20多个学生(亦有测绘学生)因此愤而离开南昌到九江去,当时觉得在九江有战事,到九江可以为革命效力。

在这种情况下,彭程万是疲于奔命,上台仅仅9天,11月21日(农历十月初一)便通电去职了,由九江都督府都督马毓宝代之。

第三任江西都督是首义功臣马毓宝。

马毓宝(1864—1933),国民政府参军处参军。字孝先,安徽人。毕业于北洋陆军大学。历任陆军第三十五标标统、九江都督、江西都督、北京政府大总统顾问等职。1922年9月被北京政府授宝威将军。1932年7月18日任国民政府参军处参军。1933年2月1日逝世。

时隔彭程万去职一个月余,1911年12月23日,江西首义之地九江都督马毓宝在省城南昌宣誓就职,改组军政府,由贺赞元任民政长,开诚布公。公布了军政府的七条施政纲领,以示赏罚分明、公正廉明。

第一,民国军之宗旨系政治革命,并非种族革命。

第二,既称义师,对于汉族无论何界人等,均宜相亲相爱,尊尚人道,不准妄行杀戮,自相残害同室,操戈贻误外人。

第三,官兵对于商民保护之责,商民对于官兵亦当格外优待,凡筹饷纳粮各事,虽匹夫匹妇与有责焉。

第四,用人行政悉秉大公,不得稍有偏私之见,只知为事择人,不得为人抒事,聪明人有济于事,不可以事济人。若抱金钱禄位思想,则大失创立民国之本旨。

第五,政体虽尚共和,而事权究宜统一。从前汉人之所以受满奴之压制者,以其无公道心也。果使事事洽诸舆论,总专制无妨。

第六,赏罚严明,不可稍涉,绚纵譬之有人罪当杀,必国人皆白可杀,然后杀之,此为公法。所杀非个人所杀,若因此而挟嫌怨于个人,则断断不可。

第七,从前有嫌怨者,虽彼此化除净尽,去其机心,敦崇厚道。“公正勇廉”四字,敢与诸公共勉之。

更为值得一提的是,1912年1月,在马毓宝任都督期间,政事部召集省议员,通过了《江西暂行地方官制草案》,将知府改为府知事,知县改为县知事。

1912年2月24日,马毓宝颁布了《江西临时约法》。约法虽然是江西有史以来,第一个具有民主意义的地方法规文件,它规定了人民具有出版、结社、信教、迁徙、财产、营业、人身自由等权利;但同时又规定都督有总揽司法、政务和统帅海、陆军之大权,都督可以否认议会制定的法律和法规,非常时期还可以公布代替法律的命令。按照约法的规定,议会只是一个咨询评议组织,而不是最高权力机构,由马毓宝直接操纵的政务会议才是都督府的最高权力机关。这样,就使得马毓宝的专断统治合法化。

但最终有两件事让马毓宝不得不下台。

一是以公债名义大量敛财。马毓宝以军政府名义,在省城大街小巷遍贴告示,谓“为缓和军政府财政困难,决定创办公债局,委二标标统方先亮董理其事,民团副团长董炎协助之。即日起,将查实在省富有之家财产,然后按比例,量力购买。”不几天,已销售公债10万余元,但马并不满足于此,他想的是认购100万元,致使大小商人都纷纷怨言,激起了公愤。

二是对会党、民团的处置不当。马毓宝应该明白其上任都督彭程万就是基于这种原因下台的。所以,马毓宝把他们正式编成民团。他们虽然抢了翠花街九华银楼、总镇坡官银一号、洗马池万福广福店、书院街吴姓私宅等,但民政部部长刘凤起对洪江会尤为宽厚,他又兼民团座办,实际上已成为“大龙头”,动洪江会就等于动刘凤起,所以觉得万分难办。但是马还以南北议和的借口裁汰民团,选拔壮者入正规军,弱者发双饷,遣回故里。但是选入正规军后,会党军、民团军经常聚众闹事。省城商界、学界在南昌大街小巷遍贴标语,广散传单,谓马毓宝怂恿军人骄纵豪奢,干预政务,掠夺民财,迁就洪江会党闹事。赣省人民生灵涂炭,社会治安已到了不可收拾之地步,激发民众对马毓宝的恶感。

由省临时议会向南京临时政府控告马毓宝的罪状,并派代表到南京向孙中山大总统请愿,要求撤掉马毓宝的职,改换李烈钧为江西都督。孙大总统初以马光复九江有功,不愿更换,后来鉴于控告文电如雪片飞来,民愤太大,于是免去了在江西都督任上2个多月的马毓宝的都督之职,任命李烈钧为江西都督。2月11日,马毓宝辞职。此后,江西的政局进入了一段较为稳定、清明之期。

江西省暂行地方官制草案

赣省自光复以来,地方官制久未规定,以致未能统一,现经省政事部编制处编订暂行地方官制草案十九条及暂行地方官俸给章程十五条,于元月三日邀集参议员暨各局长科长会议公决,呈请都督核准,兹将草案及章程录下:

第一条 各府设府知事一员,各县设县知事一员,均由省政事部选定呈请都督委任,各首县均裁,即以首县原有之辖境为各府区域,宁都州改州为府,余各厅州一律改县以归划一。

第二条 府知事直接于省各部承其指挥处理,本府直辖地方事务兼有监督所属各县之权。

第三条 县知事直接于省各部承其指挥处理,本县一切事务受府知事之监督。

第四条 各府县设立佐治员如左:

一、民事课掌自治、礼制、营缮、禁烟、民团等事宜。

二、学务课掌教育行政事宜。

三、警备课掌巡警、户籍、卫生、消防等事宜。

四、实业课掌农工商及交通事宜。

五、财政课掌田赋、捐税、会计、出纳、清理官业公产公款预算报告及募集公债等事宜。

第五条 各课佐治人员除司法人员由司法局委用外,其余由府县知事委用本地方合格公正绅士,呈报省政事部,如本地无合格绅士,由府县知事呈请政事部委用。

第六条 府县知事得自辟文牍、庶务、会计、收发等员至多不得过六人。

第七条 各府县原有之书吏由知事考选,择优充当录事,至多不得过三十人。

第八条 府县知事得自用护兵,以十名为限,所有原有之差役及内外亲兵等名目一律裁撤。

第九条 民事、学务、实业、财政各课设课长一员,课员一员,如有事务较繁之府县,由知事酌量情形禀准政事部增置课员。

第十条 警备课设警备长一员,处理城乡内外警察事宜。

第十一条 府县知事于统辖境内有执行法律、发布命令、召集府县议会及解散停止之权。

第十二条 征收田赋、捐税由本地绅士设经征局,照经征局章程办理。

第十三条 巡警应补助司法课,逮捕被告人等其未设警察之处应用民团协助逮捕。

第十四条 府县知事遇有紧急事得请求省军政府派遣兵队弹压镇慑,并准其一面会商就近军队长官派兵弹压。

第十五条 府县知事呈报省各部公文用呈,但县知事呈报省各部公文须另备一份呈报府知事。

第十六条 府知事对于县知事所发公文行,知县知事对于府知事所发公文用呈。

第十七条 府县内部各课办事细则由各府县自定。

第十八条 府县知事暨佐治员俸给川资按照地方官俸给公费章程发给。

第十九条 本官制俟本省临时议会成立时应行交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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