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的人生要毁在这里了。没有任何人。
每次每次,都只能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可以来接,我只有在舅舅家,在芷柔家,做一个檐下的懦夫。我的骄傲与高贵不允许自己比陈芷柔,或是比任何人低一等。其实舅舅对我还好,只是我真的不能再接受芷柔,接受这份卑微。
白峰带我去的,就是夏屿小镇边上的那座海屿,有很多很多高大的石头,细细的白沙埋着遍地的贝壳,清凉带着一丝腥味的海风。海浪的声音真好听啊,浪花一打,再一打,击拍着石块。我忍不住跑向前,跑到海水里面,感受这份彻骨的凉意以及撕心的美好。
“小雨!”白峰一把把我拽回来。
我记得这年我九岁,白峰十四。
怎么说呢,九岁的我开始明白这个世界的暗涌。不管说我是不是早熟,周围这个现实的世界不都是灰暗的吗,而我用力的抵抗,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有些东西发生微妙的变化了。
还记得那天,白峰背我上岸,“白峰,我的爸爸妈妈呢?”我问。
“白峰,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芷柔老是生我的气?”
白峰一直没说话,我只能在他背上揪他耳朵,然后紧紧的箍住他的脖子,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峰,我不想要听别人的指挥!”我说的更大声了,“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管我,我为什么要听别人的?”
然后他一把把我放到海礁上,和我一起坐下。
我以为是我太过无理取闹惹怒了他,也默默的不敢说话了,只好荡着自己的脚丫。
过了一会儿,白峰开口了。
“小雨,我想要离开了。”在温柔的海风中他侧过头带满笑意对我说。
“离开?”
我很害怕,内心一阵惊慌。现在才发现白峰的存在对我真的很重要,是亲人,是依靠,没有白峰我该怎么办?
白峰轻轻的抚摸我的脸颊,顺带理好上面的碎发。
我只知道,白峰的家在夏屿,是爷爷养的他,白峰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车祸去世了,对于老年丧子的爷爷无疑是一件很大的悲痛,况且还是独子。我见过白峰的爷爷,一个人的生活很是狐苦,又拿这个整天不回家的孙子没办法,有时见白峰回来了,也拿鞭子抽他,但都无济于事。
对于其他,我无从过问。也没有想过去了解。小时候大家玩在一起就只是在乎去哪玩,玩什么,三五成群,去哪我都跟着,好像就真的不会在意别的事情了吧。
在这里,白峰开始说他可怜的父亲,无情的母亲,甚至,还有一个我们从未知晓的弟弟。
故事是这样:白爸爸是白峰在六岁那年去世的,六岁,已经足够懂的很多。听说白峰的妈妈是个长的很美的女人,但从白峰的叙述中只成了恶毒的女人,这个“恶毒的女人”为白峰生了一个弟弟,结果这个小弟弟身份被怀疑。因为白峰的爷爷奶奶一直不待见这个儿媳,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断涌入,导致白父与白母那两年也并不太亲密,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弟弟更是招来了背地里长舌妇们茶余饭后说的水性杨花的标签。白峰爸爸出车祸的那次,听说就是奶奶听从邻里的消息携着白峰爸爸在“捉奸”的途中意外身亡。这个家庭,从此悲剧发生的不可收拾。白峰妈妈以扫把星的名头带着小弟弟被扫地出门,从此白家再也不待见这个女人。白峰爷爷丧子丧妻中颓败度日,对于六岁白峰的天空,也陷入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黑暗中……
那天白峰说了很多很多,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漆黑不敢往下想,在巨大的震惊中同情白峰,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呢?
风把湿气带到岸边,我有点怕它,因为它吹湿了我的眼角。
白峰帮我抹了抹眼泪,“傻丫头,你要坚强一点,比起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是,我讨厌现在的生活,带我走吧。”
沉默了一会,白峰摊开手心里的发夹。“小雨,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公主。一切都会好的。”说完便立刻迅速的站起来把发夹扔掉了海里,快到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与表情。
“再见!再见!”他朝着海边大喊。
我也站起来,“再见,再见…”
很大声很大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