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胧的画面里,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像是一个很美的梦境,阻止不了任何相遇。
关于我们,要从我六岁那年说起。六岁以前我避免了所有外界的接触,梦幻的欧式别墅装满了我所有空白的童年。我有最漂亮的珍珠发夹扣着公主头,欧式的白色纺纱裙搭配牛奶白的底袜以及各式英伦扣边鞋,有一个漂亮女人每天营养可口的一日三餐。可以说很梦幻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漂亮女人会摔我的洋娃娃,偶尔会用水果刀自残,我见到她的手臂鲜血淋漓的样子大声尖叫。再后来,所有人都说我妈妈是个疯子,呵,可是我连疯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易律诚在英国发展的风生水起,弥补我们的只有钱,还是欧元。从没陪伴过我成长回来却接待了我的余生,可我讨厌这种弥补。
当我六岁,意味着我就要上学了,开始接触外界。可是我坐着私家车在司机恭敬的拱手礼走进校园时,意味着教室里甲乙丙丁的小朋友都会好奇的凑过来问东问西,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发疯以及无助,欧纱裙被揉搓的皱皱的,背着所有高傲可怕的罪名被当成一个怪物孤立着。
那天。我鼓起勇气对那个女人说,我不要司机。我还想说我不想当怪物,看着她发颤的嘴唇又死死地咽下去了。她还是不想接触外界,还是一样发疯。我很羡慕别人都是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蹦蹦跳跳的走进学校,用力的开口问了为什么,女人只是不断流泪发疯。
那次放学,我偷偷的在人群中躲开司机的视线,左转右转甚至连红绿灯都没见过,突兀的享受这一丝的快感心里有种冲动在发疯生长,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快速飞驰来往的车辆,突然手被拉住拽回一段距离。
“喂,不要命了。”
面前的男孩干干净净,清爽的寸头天使的面孔但是是生气的天使。这是我的白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后来很多次我想说,是,遇见你开始,就没有命了。
“你干嘛?”我小声的反问。
当时我是真的生气了,凭什么拽我还说话这么凶。可又害怕这个陌生人,气场瘪瘪的不敢吭声,丢人的是还快掉出金豆子。
所以白杨可能是心软了,小心的说,“你妈妈没有教你吗?要走斑马线。过马路还要看红绿灯哦。”
说完看看我不知所以的样子,又无奈的补充,“看,就是那个。”
他把手指向前面,刚好绿灯也亮了。索性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过马路对面。
很多年后仔细想想,或许是命中注定吧,那天白杨穿的校服里面T恤还印着一个可爱的奥特曼就觉得特别酷。而事实上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特别酷,小时候我们要是做了什么好事都会想到处向大人们炫耀,搞得跟多了不起似的,当时他也很了不起的说,“不用谢不用谢,快回家吧。”
我盯着他,没有说谢谢或任何话,看着周围也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只是随意远了一个方向,就想一直走下去。放下目光后缓缓的掉头,然后快速的走了。
没走几步,白杨又很快的追到我,“这么巧啊,我家也在这个方向,顺路顺路。”
那时候还不懂高冷,只是和白杨一左一右,只我一言不发。他问我家到底在哪,问我在哪个学校,跟我讲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越走越快他越追越紧,后来小白杨终于一下爆发了,用力拽了我一下,导致我由于重心不稳而且双方用力过猛一瞬间整个人拥抱了大地。
打底袜破了一个小洞,伤口渗着一丝血印混着些许尘土。我只是微皱着眉头没哭喊一声。白杨倒是一个劲问了我老半天痛不痛,蹲在我面前正太小碎发麻黑色漂亮的很想摸一摸。其实我想同样说好多好多话,问问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样,甚至告诉他我不知道痛不痛,但是我的发夹掉了,样子是不是超狼狈?他是第一个牵我手的人,第一个认识的[外面的人],但我没有想过今后会和他有什么故事。
“我是三小二年级一班的白杨,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还记得他的声音那时候特别好听,比现在十年后抽了好多万宝路之后的声音好听的多。
很多天后,被带到公安局的我见到那个女人,她终于走出了那座牢狱般的城堡,一见我便疯狂的抽打我,疯狂的抓起水果刀刺向自己。在场的人激烈的过来制止,只有我一个人习以为常。终于,她快没有理智了,愿意心狠手辣的人连自己的小孩也不可能放过。
一切翻天覆地,回到别墅后的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女人从此又匆匆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从不过问。关于城堡里的疯女人的新闻铺天盖地,可易律诚还是没有办法回来没有办法再照顾一个残破的我,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个辉煌阔绰的当下,回国就得面对无数烂摊子,我和他除了血缘还当真没有任何关联。
我被安排到当地条件最好的福利院,受到了所有的优待却还是逃不过怪物的命运,院长老师们受到过多钱的贿赂对我格外的好,我不用担心没人领养因为我有一个很有钱却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小伙伴们看着我把多发的糖果饼干通通扔掉才偷偷议论是个疯子的女儿。到哪都没好处,这样苟且的活着。
再次遇见白杨是在某个午后,阳光下正太头下弯弯的眼睛特别亮,被其他小朋友簇拥着。我才知道他是福利院中被领养的幸运儿之一,还记得他说三小二年级一班时候的那么自信骄傲。
他被一个艳若桃李的女人牵着,女人如雕刻艺术品般的脸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看似随意挽起却散发出丝丝的妩媚精巧的气息,衣着品味感觉很打牌,首饰简约。最吸引我的是她的笑,让我突然的想起了谁,忽然恍惚的有点想念了。
那天白杨恳求养母留下来住一晚,在所有人散开的空隙,找到我。并塞了一把糖,彩色的糖纸特别好看。
“福利院的糖不好吃对不对?看我带了这个,刚刚流鼻涕的林可欣死缠着我都没给她呢,全给你留着。”他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对了,你膝盖怎么样了,给我看一下吧。”
膝盖,留了一块丑陋的疤,那天回去保姆在家里众多的膏药中胡乱抹了一些,就只是这样。他撸起裤腿心疼的轻轻吹着热气,痒痒的。
“痛吗?我知道哪里有药,等我哦”
很细心的放下裤腿,一溜烟的跑了,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膏药,用棉签擦拭着,柔柔的。
真的十年了,记忆如同倒带无比清晰的映在脑海。白杨走后,林可欣偷偷哭了很久拽着我问我是不是要抢走她的白杨哥哥。我那时候不明白什么是抢走什么是拥有,却和林可欣手拉手度过那几十天在福利院的日子。
我走的时候没带半点留恋,林可欣特别喜欢那个原本想扔掉的残破娃娃,我想也没想就让她拿走,我记得她大大的眼睛含满泪水躲在慈爱的院长身后,职工依旧热情的迎前迎后帮我提东西。我也难以想象今后该怎么跟记不清长相的‘爸爸’相处,毫无意识。这种迷茫让我好痛,无处可依的感觉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