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东听了心里在流汗，也不知道万镇长和许书记究竟是怎么和调查组说这件事的，但是不容他多想。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一条道走到黑。是对是错也管不了许多了。于是，坚定地说：“选举前是有那么考虑，确实也落实到我的身上，但是，我思之再三决定不打招呼。至于哪些村干部和代表们是怎么串联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有其他方面的提示。”
“你指的其他方面，是哪些方面，你能具体说说吗？”
陆昌东刚想回答，方书记的手机响了。方书记看了号码，说：“稍等。”走到外面接听电话。十几分钟后，方书记回到会议室，对陆昌东说：“陆昌东同志，我们的调查就到此结束。至于组织上最后怎么处理，还请你端正态度。你看看记录，要是没有出入，请你签字。”
胖子道：“方书记，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呢？”
方书记道：“已经完全清楚了。”
记录员将记录交给陆昌东。陆昌东很认真地阅看询问记录。
许书记和万镇长要挽留调查组吃饭，说反正你们到哪里都是要吃饭的。方书记笑笑说：“我们在这里吃饭可以，但是那些人可就难熬了。”许书记知道方书记所指，尴尬地笑笑。
送走调查组，许书记立刻打电话叫来陆昌东。听了陆昌东汇报，许书记神情放松了。万镇长笑道：“陆书记，你做得很好。什么狗屁的大事，除了那个写信人，他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老常和老鲍将全部事情扛下来了。”
“那常书记和鲍书记这回可要……是我连累了他们！”陆昌东自责道。
“用不着自责。过段时间继续使用他们。上面只知道按照条文办事，典型的教条。他们哪里知道下面的困难？但是，陆书记，你也要有所准备。你看呢？”许书记微笑道。
“我没问题！”
“这就好！天塌不下来！但是这一程子你就不要再下去了，在镇里等消息。”
万镇长也说：“书记考虑的对，你就不要再下去了，免得被人找借口。”
陆昌东急道：“书记镇长，我答应了为马山墓园的基金跑相关部门办理正规的立项手续，还有钟老板和侯老板要在马山墓园前面的路口建厂，我得给他们办理征地和相关手续。你们看我怎么能待着不动呢？”
许书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老万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我也是惊讶，短短的这几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陆昌东将马山墓园捐款和设立奖励基金的事详细向两人做了汇报。两人听了喜形于色。许书记说：“这是个大好事！你陆书记办事就是不一般！好，是得尽早给他们准生证和名分，而且要越早越好！免得又被人利用，那可是要将好事变成了坏事了。”
万镇长笑道：“许书记，你打算亲自上阵？”
许书记喜悦道：“这是翻身仗，陆书记你再说说那两个老板办厂的事！”
陆昌东将两个老板打算办厂的事详细地做了汇报。
万镇长不等许书记表态，道：“好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招来两个商家，好！你真行！还能针对特定人群，这下可好了，我们对上面就有充分的理由了！陆书记，你用不着为调查的事担心了。这样，这些都牵涉到民政局，本来你陆书记出马最合适，可是现在……哦，还是交给我和许书记两人吧，我们俩人头熟悉，你就坐镇党委和政府。”
“万镇长，是不是章局长和你说了什么？”陆昌东问。
万镇长似有难言之隐，但还是说：“陆书记，你还年轻，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拼命高考。你和章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甚至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许书记道：“说白了吧，你和章露可能走不到一起了。但这是好事，章露太过要强了，娶了这样的人做老婆，以后你在家里会受许多窝囊气的。除了章露，天下好的女子多得是，我们俩也给留心，保证选出一个人品性格更好的。”
万镇长笑道：“许书记你太官僚了吧，这种事还要我们操心？章露不待见我们陆书记，那是她的损失！呵呵。”
“哦，你看我，真是官僚。那这个事就不说了。陆书记，你把那两个老板和墓园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们，由我们具体来办。你应该休息调整了。”
陆昌东哪里愿意将事情交给他们办理，弄不好会把事情搞糟的，但是没办法，只好将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和姓名写出交给许书记。许书记接到如获至宝，让陆昌东去休息。
陆昌东出门时天已经向晚了。他走到宿舍开了门，拿起碗去食堂打饭。陆师傅看到了陆昌东来打饭，和他好一阵亲热。打完饭经过贾怡房间门口时，贾怡的门突然开了，贾怡站在门里向他招手。陆昌东不明就里，看看两边没有人，走进屋里。贾怡关上门。
贾怡还没等陆昌东坐稳，急切地问：“是什么事？怎么样了？”
陆昌东自从进入贾怡的房间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仿佛回到自己家里那样舒畅。贾怡的关心让他亲切、温暖和坦然，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心里的委屈和无奈都爬上了眼角，嘴唇一哆嗦，差点让它们滚落。贾怡似乎也随着他的情绪起落，花容含露。陆昌东明白自己的事没有必要让别人担心，微笑着从容放下饭碗，看了贾怡一眼。这一眼让贾怡从身体到灵魂猛然战栗，战栗之后涌上无边的幸福。她从陆昌东的正视和微笑里读出真诚和亲近，这是她在梦里梦了无数次的需要和美妙。贾怡竟然忘记了担心，拿张凳子坐到陆昌东对面，脸上泛出柔和的微笑，目光里闪着喜滋滋的东西。
陆昌东收回目光，找话敷衍道：“马山去不成了。”
贾怡眼光里换上了担心，道：“怎么了？”
“调查组不仅问了义和报道失实的事，还牵涉到这次换届选举……”
“啊！那、那怎么办？那许书记、万镇长他们应该给你分担啊！怎么能叫你一个人顶着？”
“没事，你用不着紧张。”
“没事就好！哎，你说紧张，我为什么要紧张，又不是我的事，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要紧张干什么？”
陆昌东低头不语，好生难堪。
贾怡穷追猛打道：“哦，你是不是将我划在你的那个什么人里了？那章小姐怎么办？”其实，贾怡已经感知到陆昌东和章露之间产生了裂痕，但不知到了什么程度。从刚才陆昌东的表现里，她看出了这不是一般的裂痕，所以那么大胆挑逗。看到陆昌东现在的样子更加确信了，但是，贾怡是聪明人，知道适可而止。停止了挑逗，问：“是不是有人写信举报你搞私底下的串联？”
陆昌东听了，这才回过神来，说比这个还严重。他们是上纲上线的，说我操纵选举。
“那你怎么回应的？这可不是一般的事？”贾怡显然着急了。
“我说我没有搞串联，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什么事？”
“这样，他们一查不就暴露了？”
“万镇长安排好了，让常书记他们出来顶着。”
“那他们两人不就冤枉了吗？这个表舅也太……”
“你也不用埋怨段镇长了，不关他的事。当时，那确实是领导层的意思，指导组也是那样的意见。我只不过是具体的执行者。两位书记虽然暂时受到处分，但是许书记和万镇长都表了态，事后还是要使用的。”
“那义和的事，你怎么说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
贾怡沉默了，好久才说：“现在就看调查是不是采信你的话了。要是两件事叠加，你的这个副书记可就是……呸，看我这个嘴！光义和的事，你肯定要受到处分。虽然你当初极力维护领导们，但是这回，他们也要多多少少受到牵连。他们心里肯定不舒服的。那以后的事……不过也好，你有年轻的资本。”
陆昌东听出了贾怡是在宽慰自己，苦笑笑说什么资本不资本的，经过这两件事，我在领导们的眼里，特别是县里的领导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毫无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傻子。还可能被烙上拍马钻营的印记。心里长满了无奈。
“不要说的这么悲观好不好？目前只要保住副书记的位子，还有的是机会。马山墓园和钟、侯厂子的事要是落实了，上上下下可都是看得见的！”
陆昌东哈哈笑道：“他们连马山都不让去了，我还有机会办理那些事？”
“那刚刚起步的事，那后面肯定……那基金注册的事还有钟、侯的厂子就这么停下了？那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这个你放心，从来都有锦上添花的人！”
“什么意思？”
“许书记和万镇长办理，这不是锦上添花吗？也好，真要我去办，我和章露都这样了，那章局长肯定不会……哦，不说这个了。饭都要冷了，我回屋吃饭了。你吃过了吗？”
贾怡没有理睬陆昌东的问话，情绪仍然待在激愤里，道：“他们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哪有这样当领导的？他们平时还口口声声说关心你重用你。我看他们就是在利用你！他们那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吗，是诚心为老百姓谋福利吗？他们那是在投机取巧，是在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往自己的功劳簿上填充业绩！他们就是吃人不吐……”
陆昌东震惊了，想不到贾怡会这样激愤，说出了这样令人震惊的道理。连忙截住道：“小声点，不要说了。说了也没用，反而招来不必要！”
贾怡仿佛清醒了，笑着说：“我这不是为你鸣不平吗？好了，我不说了，你快点吃饭，要不真的凉了。你怎么吃这样的菜？我给你弄点好的，你稍等。”说着要出门。陆昌东一把拉住贾怡的胳臂道：“你省省吧，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随遇而安的人。”
贾怡坐下，陆昌东要回宿舍。贾怡不让，说：“就在这里吃！我这里有老虎啊？”
“那怎么行，要是再被人利用了……”
贾怡莞尔一笑说：“我不怕，你怕吗？”
陆昌东没有回答，索性说：“好，就在这里吃！”
贾怡放出开心的微笑。陆昌东端起碗吃饭，吃得很是香甜。
贾怡瞧着陆昌东馋相，忽然吐出一句突兀的话：“要是真的撤职了才好呢！”
陆昌东愕然道：“你这是……”
贾怡连忙道：“我不是说你，你、你千万不要乱想！”其实，在贾怡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要是陆昌东被撤了副书记，还是回到办公室，那样章露就彻底和陆昌东决裂了。陆昌东听了贾怡的否认，心里仍然不敢相信，但是在他心里联想的和贾怡推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们正说着，响起了敲门声。两人脸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