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既然已经通了,不走那是浪费。浪费不是陆昌东这样以节俭为习惯的人所愿意。陆昌东硬着头皮将母亲的意思告诉贾怡,贾怡听了哈哈一笑,说:“你真是大孝子啊!哎,你不是有现成的章露章大小姐吗?那可是名正言顺的正宗品牌呢!”这句话噎得陆昌东半天说不出来话。心道:贾怡说得不错。贾怡是不会来的了,这不能怪她。可是现在只有贾怡能够帮助他应付场面了,她要是不来……嗨,也怪自己,什么话都说。看来和自己最亲的人也不能将自己的全部秘密和盘托出,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耽搁的时间长了,贾怡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哦,对,哦,不对!哦,还是……”
“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说清楚!我也没有和你抢话说,哈哈……”
“是这样的,说对,是章露和我是同学和朋友关系,相处的时间比你长,熟悉一些;说不对,是因为我和她并没有形成所想象的那种关系。明白了吧?”
贾怡没有说话,陆昌东耳朵里全是电磁波暗中流淌。陆昌东耐不住催问是不是还不明白。贾怡说:“明白倒是明白了,但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陆昌东没有料到贾怡是这个态度,就像淘气的孩子在撒娇。好心情地问:“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用无可奈何显示他的诚意。
“好了,不和你逗了。你要我去你们家充当你的女朋友是吗,可以,但是,要是你母亲认可了,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这个这个……我还真的没有想过……那要是为难……就算了。那,麻烦你了。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件事,别往心里……”陆昌东真是大喜过望,又感到危险巨大,于是玩了一招以退为进的把戏。
“哎,你等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啊?我说过我不去了吗?”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您老人家可解决了我天大的难题了!”
“看你,口不择言,都把您和老人家抬出来了,我有那么老吗?”
“失言失言!可是……”
“可是什么,尽快结束你那个恼人的可是!”
“我、我母亲听过章露的名字……”
手机里全是忙音。陆昌东期期艾艾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的,要是、要是……算了,就当我没有给你打过电话。”陆昌东心情十分悲壮,打算结束通话。
“我知道,顶替章露的名字去!”
陆昌东的手猛地一哆嗦,接着兴奋地告诉贾怡来的路线,叫贾怡出县城时给他来个电话,他好到公路上接。还说让贾怡有所准备,可能要有人来家里看她。贾怡说陆昌东太啰唆了,这些事哪里用得着交代,到时候自然能应付得了。末了,加上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水来渠道才能成。贾怡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陆昌东重新陷入思想的煎熬里。
第二天上午九点不到,陆昌东接着了贾怡。贾怡着一身青春四射却又让人感到和顺稳重的服装,手里拎着两只礼品袋,脸上阳光灿烂。陆昌东从来没有看到过贾怡穿着过这样的衣服,多看了贾怡两眼。贾怡微微一笑,问:“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不不!我说觉得你今天特别,所以……嘿嘿——哦,你来就来吧,干吗要买这些东西啊?你看,这怎么好?多少钱,回头我……”
“你俗不俗啊,你要是这样,我还是回去的好!”说罢欲转身,陆昌东赶忙拉着礼品袋,说:“我不该说这个话,我道歉。走吧,家里人还在等着呢!”
贾怡其实不是真的要走,只是陆昌东说的话太让她失望了。听陆昌东这样说,也就借着台阶下坡。贾怡这样人物的到来让这个世世代代的农民家庭顿时改朝换代似的天翻地覆,阳光泛滥在这个家庭的每个角落。不仅这个家庭成员脸上蓄满笑容,邻居和能赶来亲戚也都脸上光彩。这是陆昌东始料不及的,生怕贾怡不高兴,更怕贾怡应付不过来而中途离去。贾怡从容得体的笑容和话语彻底打消了陆昌东的惴惴不安。
自从贾怡进门,母亲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过,好像她的脸从来就是这样阳光普照。嫂子脸上的笑容无不向人们昭示着妒忌,但她还是喜悦地忙这儿忙那儿。
黄思成一早来到镇里,他知道许书记和万镇长今天到岗,准备接他们吃饭。当他进入办公室不久,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仔细一听,是贾怡和段组委在说话。他们在段组委房间里,虽然办公室离段组委的房间很近,门又是开着的,但是,说话声音不大,内容时隐时现。黄思成将前后听到的断残句子综合,细加揣摩,还是得出了贾怡要段组委替她请假,她要去陆昌东家的判断。初时,黄思成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贾怡吃了,稍后,心情亢奋,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天大的机会,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他命令自己冷静。等心情完全平静下来,细想:怪不得章露给自己打那个电话,原来他们真的闹翻了。章露给自己说的那个计划是要做给陆昌东看,目的是整治陆昌东,说明章露是很在乎陆昌东的。自己之所以当时答应,就是想弄假成真,搭上章露的家庭。但是,当时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能不兴奋?黄思成竟然忘记了他来此的目的,等贾怡走了段组委关门,从办公室里溜出,走到公路上无人处掏出手机给章露打电话。
章露此时还躺在床上,在心里很美地修改完善她的计划。听到黄思成的电话内容,顿时像被雷电击中,嘴微张着就是说不出来话。黄思成听到手机里一直没有章露的声音,手机又是通畅的,知道这个消息击中了章露的要害,接下来好戏就要开场了。黄思成悄悄收起手机,在心里设想着将要发生的场面。他断定,不管是章露驱赶了贾怡还是陆昌东和他家人拒绝了章露,或者两人半斤八两,他们三人还能够正常相处?剩下的机会就是自己的了。黄思成这时的心情才彻底敞亮,回头走向镇政府完成既定任务。
段组委听到贾怡要去陆昌东家,第一反应是劝贾怡要慎重,可是没等意思出口,心里马上紧急叫停。因为他看到了机会,一个接近章露的机会。他虽然三十一了,但是没有结婚。他在拖延,在等待机会,看有没有更好的可供选择。章露第一次来就让他看上了,后来听到章露是章局长的千金,而且还是在宣传部工作,更是心痒难耐。但是有陆昌东在前,章露又是那么和陆昌东亲近,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机会。只有让幻想在心里设计他和章露的好事。贾怡和陆昌东发生了那个事情之后,他看到了机会,但是,章露到来后无懈可击的表演彻底粉碎了他的妄想。后来,劝贾怡的那些话,是失败之后的同情,也是对陆昌东和章露感情最基本的判断。现在,陆昌东公然邀请贾怡,说明事情发生根本性转变。所以,贾怡和他说起这个事,他没有再劝说,反而嘱咐贾怡好生应付。
章露放下手机,心里顿时一片空白,好久才慢慢收拾心里的残破,感到全身冰凉,好像大战之后呆坐在满目疮痍烟雾缭绕的战场里。她蠕动一下身体,感到自己还有生物的属性,摸摸身体还有温热。温热通过手传至脑袋,脑子发出了活的信号。她立即穿衣服,起床,穿好鞋子,她想:干什么去?心里说:不知道。
本想惩治陆昌东给他颜色看,没想到他陆昌东竟然如此薄情寡义,如此狠心!自己算是空认识了他,白为他操心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小秘书?论学识、能力、地位、家庭,还有聪明,她哪点比得了自己?只不过她的笑更容易迷惑人,那可是狐媚的表现,最是危险!莫非以前的传闻,不,那个事实是真实发生了的事,他陆昌东早就和贾怡勾搭上了?要不,现在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送不送礼,我使点小性子有这么严重?要是心里有我,这点小矛盾根本就算不上问题!聪明人往往最愚蠢,愚蠢在于他们太自以为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别人都是弱智的可怜虫,优势优点都是自己的,劣势缺点都是别人的,自己一贯正确。章露想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可是又不想失去陆昌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听了,半天没有办法,只好将事情告诉章局长。章局长反复权衡之后让章露要据实说明他们之间的情况,他们才好做出准确判断。章露似乎要赌咒发誓说就这些!章局长让她不要着急,他要好好想想。母女俩企望着章局长。章局长沉思有顷,抬头问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小陆一个人?
章露低头不语。妈妈焦急道:“说啊,在我们面前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小陆那可是人见人爱的抢手货呢,你……”
“妈,说什么呢?这样难听!”
“好好,我不说。那你总要表态吧,你爸还等着呢!”
“老夏,你也别着急,让露露好好想想,这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妈妈张张口还是忍住,瞧着低头的章露,脸上还是焦急。思考很久之后,章露抬头向章局长点头。章局长笑说这就好办!
“好办?”章露妈妈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