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昨天，专列车厢中明显拥挤和散漫了许多。来自各师的军官们参杂着坐在一起，谈论着各种消息，打牌，吹牛，逗笑取乐。
在将官们使用的另外半节车厢里，已经坐了六个人，除开早先的段祺瑞，冯国璋，张锡銮，还坐着北庭两个新起的将领，段芝贵和张怀芝，另外，还有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边看报纸。
他叫曹锟，字仲三，本是卖布的小贩。九年前朝鲜告急，天津征兵，他扔下自己的布摊就从军了。本来他只是觉得卖布不会有出息，投军谋个出身。谁知此事被天津《今晚报》的记者看见了，认为这是“舍生取义”的好典型，于是对他进行跟踪报导。而平壤，元山，汉城诸役，曹锟都有不俗表现。北庭军成人之美，推荐这位报纸上的英雄进入保定陆大。如果按照曹锟自己的文化基础，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入保定陆大。陆大毕业后，历任管带，行军司马，右翼总兵，左翼总兵，现在已是21师提督。
突然曹锟合上了报纸，拍了拍，仿佛对着空气说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答记者问么？”张怀芝接过报纸，打开，曹锟在报纸上点了点，一边说：“看看，看看。”
张怀芝见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就大声把那段新闻读了出来：“中书门下发言人表示，今年老兵停止退伍，是由于社会承受的就业压力过大，明年兵员增加只是暂时现象，望有关国家放心，共和目前没有武力解决边境争端的计划。”
曹锟道：“今年就业压力大，就暂停退伍，明年的就业压力不会更大？用这样的理由解释，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也许，就是要让‘有关国家’看出来，共和是在扩军，才故意使用这样拙劣的借口，来作变相的承认。”
“哦？”
“共和‘目前没有’武力解决边境争端的计划，意思就是说，将来说不定会有。”
张锡銮看了冯国璋一眼，说道“中华是礼仪之邦，决不会公然的用武力威胁他国。”
冯国璋正色道：“共和停止老兵退伍纯粹是内政原因，导致现役军人增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有关国家’以此为借口在边界相应增兵的话，共和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曹锟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外交问答，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说话之时没过大脑，出了洋相，于是赶紧说：“难道中书门下想开战了？就不知道大打还是小打。”他顿了一顿，又道：“下个月北亚就要开始上冻，无论大打小打，今年都来不及了。”
“北亚？一定是俄国吗？”
“有资格让共和进行武力威胁，又有开战可能的，也就只有俄国了。”
“嗷？西贡的德军不算吗？”
“西贡德军才五千人，13师一个师就够了。只要13师并14师一部入交趾，德军就会跳起来，这种威胁绝对足够，用不着玩‘老兵延役’这种把戏。”
“西贡德军并不足道，只是一旦开战，德军可以在一星期之内，将百万大军投入欧洲战场。‘史蒂芬动员’真是可怕啊！”
“是啊。不过在交趾，运输和后勤都不允许支撑超过5万人的德国部队，二十年前剑南军红河大捷，十二万德军可以说是饿垮的。”
“‘史蒂芬动员’，我倒是读过保定陆大研究院的讨论文件，只是内容过于繁杂，一时难以理清头绪。”段芝贵在一旁说道。
段祺瑞找出冯国璋给他的那本《巡洋者》，翻到正文第一页，指着陈朴的那篇《总体战下的德国陆军――史蒂芬转型及其联想》，对段芝贵说道：“这只是个民间作者，却讲得头头是道。香岩你可以看一看。”这是指责段芝贵不如民间人士，他是段芝贵的本家兼同乡大哥，说话便不怎么客气了。
沈阳，北庭经略使府。
段祺瑞默默的坐在会议室内，冷眼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这间会议室非常的宽大，近20张桌子摆成“门”字形，两侧的桌前都已经坐满了人。靠自己的这边，自己的右手边是冯国璋，左手按着各师的序列依次坐着曹锟，张锡銮，段芝贵和张怀芝。
在冯国璋的对面，坐着北庭军巡阅使，王士珍王聘卿。巡阅使是各军的第三首长，第二军事首长，总揽作训，情报，通讯和后勤诸军务。
王士珍的右手边，北庭军作训指挥使，负责作战训练事宜。在其以下，是负责情报的斥风指挥使，负责通讯的通闻指挥使，负责后勤的后方指挥使。
指挥使的右手边，张怀芝的对面，坐着东北屯垦使，张勋张绍轩。李颖修迁民三北，以十万户设一屯垦团，作为县级的行政机构，屯垦使总揽其政。随着大迁民的结束，屯垦团的民政逐步划归所在的各省管理，但是，屯垦团还肩负着拱卫边疆的任务，屯垦使就变成了屯垦团的军务负责人。
在正对大门的一边，并列着两张桌子，那是北庭军的第一第二首长的位置。
“经略使，观察使到！”
众人条件反射似的立正，敬礼。北庭军经略使袁世凯，北庭军观察使赵尔巽一前一后，走到屋子的顶头，示意大家坐下。赵尔巽开始训话。
共和立国已经六十年，有些优良的传统逐渐演变成了机械的陋习。例如大家先到会议室枯等官长和官长的开局训话，前者体现了下级对上级的尊重，后者则是上级对下级的关怀，虽然两者都是毫无意义的冗长。
赵尔巽的的一层意思，是表示此次会议非常重要，大家要认真对待；第二希望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第三待会议结束时大家要统一认识，坚决贯彻会议精神。
“果然，连语调都没有变化啊。”段祺瑞心想。自从军以来，他参加大小会议无数次，没有那一次上级不强调会议重要性的，没有哪一次不号召大家畅所欲言的，没有哪一次不要求大家坚决贯彻的。
赵尔巽的训话总算讲完了，经略使袁世凯开始切入正题。
他先向大家正式通报了枢密院关于暂停老兵退伍的决定，然后谈到了秋季征兵，新兵们到达沈阳后，立即由目前不满员的张锡銮22师，段芝贵23师，张怀芝24师全部接收。此外，东北屯垦区100余个屯垦团也将动员，每个屯垦团将会提供一个营的兵员，组成包括全部辅助部队的6个师，由北庭军指挥。整个北庭军，将充实成24各师完全满编的战争状态。
这个决定一宣布，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当赵尔巽允许大家发言后，冯国璋问：“这次动员的目的是什么？”
袁世凯和赵尔巽对视了一眼，扭头向王士珍说道：“聘卿，下发计划。”
王士珍向身后的副官下达命令后，副官们从脚下的提包里抱出一挪文件，将它们分发给诸位将官。
冯国璋打开自己手上的文件：“密字甲级1903×××××”
“……北庭军，安西军，漠北边防特区于1903年秋即行动员，北庭六镇，安西四镇，蒙古36大帐，满八旗，锡克三部应在11月1日以前全部达到满员状态”
“……11月1日始，各部立即展开冬训……于1904年3月以前，必须达到作战标准”
“……初步拟定，于1904年春进行东北，漠北，西北联合大演习……”
“演习？”
“演习！”
……
“下面再宣布三件事，
第一，由于演习需要，扩编北庭军为北庭都护府
第二，经中书门下批准，免去段祺瑞，冯国璋，张锡銮提督职，另有任用，晋升破贼校尉段芝贵，张怀芝为裨将军。”
众人鼓掌，以表示这些人得晋衔是名至实归。
“为防止军队满编后军官和军士不足的情况出现，除东北讲武堂1903（毕业）学员队全部加入北庭军以外，另调保定陆大1903（毕业）第一区队，保定讲武堂1903（毕业）学员队，云南讲武堂1903（毕业）学员队入北庭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