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明上说有“敌人”把守路口、桥梁等交通要道,但没有亲眼看过,总归是不死心。八个人沿着一条山间小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发现前面小山岗上站着一名“敌人”——有哨兵,大队人马自然不会太远;干掉他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八人之中任何一个都有打冷枪的本事,只是这任务才刚刚开始,若现在暴露了目标,那在接下来的路上可就只有狼奔豕突的份了。
这下八个人彻底死心了,悄无声息地调转方向,朝北方走,想另寻路绕过去。
燕山位于京城北部,西起洋河,东至山海关,长约430多千米,植被为落叶阔叶林,混生暖性针叶油松林。现在正是夏末秋初,秋老虎正凶,山上郁郁葱葱的林叶都没有变色,远远看过去,就像山上糊了层绿泥。
烈日高悬,又有指南针定位,君天行他们的绕行方案实现的还算顺畅。
将小山岗撇在身后,继续向前,在路过一条小溪时,八人都将水壶灌满,又放了两粒碘丸。
古代的军事家说扎营要“近水远崖”,因此,溪水附近也算不上安全。君天行等人补充了饮水之后,在何翔的带领下向西一直走到下午一点,才在一处山坳里停下来休息,吃压缩干粮喝水。因为邵捷眼神好,放哨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肩上。
君天行撕开一袋压缩饼干、拧开水壶,大吃起来。他看到战友们都乐呵呵地看他,没人吃东西,就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吃啊?谁不饿就把他那份给我……嗯……味道还不错……就是太干了……”
战士们都没有回答。
孙发财长着一幅大脑门,老寿星似的。他晃着明光闪闪的脑门笑着说道:“这种东西味道是不错,也能填饱肚子,就是吃完之后拉的屎特别臭,顶风都能臭十里,听说以前军演就有人因为这个被对方发现了!老君,明天中午之前你可得憋好了,省得暴露了目标!”说完就嘿嘿笑了起来。
部队里战士们之间的称呼并非按年龄长幼,而是按入伍时间的长短;因此,新兵一般喊老兵“老某”,老兵喊新兵“小某”。君天行用他那非人的实力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与敬佩,又加他讨厌“小君”这个称呼,所以大家就用“老君”来喊他,显得更亲切。
君天行一愣:“还有这种事?”——随即三下五除二把剩余的饼干都塞进了嘴里,喝口水,大嚼几下,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我肠胃好,不怕!”
这时,张强那张带着贱笑的脸凑了上来,歪着嘴说道:“老君,你一顿饭能吃一大桶米饭,怎么不见你胖,也没见你拉一大堆屎啊!老冯,那话怎么说来着……”
“柴狗不肥,枉搭东西!”
老冯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君天行几眼,狐疑地问道:“老君,你体重最多也就140吧?一大桶米饭,你怎么吃的下啊?要是换了我们,非得撑破肚子不可!”
“我消化能力好,不行啊!”
“饭桶”的外号,君天行也听说了,他一头黑线地回答道。
这时,一直在看地图的何翔说道:“天气正热,现在光线也太亮,大家先休息一下,两点半继续前进!大家最好都睡会儿……哎——你们几个别闹了!非常时期,打仗呢!晚上咱们可能要连夜赶路。你们先睡,一会儿我把邵捷替回来!”
不但君天行想到了“饭桶”这个外号,张强也想到了,他憋着一脸坏笑,不停地对君天行挤眉弄眼。君天行实在是受不了他,接口对何翔说道:“老何,你也睡会儿,我精力好,我去替老邵!”
君天行趴在一颗环抱粗大树的树杈上,透过茂密的树叶之间的空隙观察周围的动静。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鲜,可时间一长就感觉百无聊赖起来,心里直念叨——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怎么也不来个人让我打个冷枪啊?
要是何翔知道他这么想,肯定后悔自己干吗要答应他放哨的请求。
突然,君天行听到林间传来一声轻微的灌木断裂声,他精神一振——有情况!他强压住内心的兴奋,悄悄调转枪口,瞄向了响声传来的地方。
几个呼吸过去了,君天行也做好了准备,可那响声却没了下文。
快点啊……快点啊……我求你了!
君天行一动不敢动,如同一只伏击猎物的螳螂;心中全是兴奋,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看****,惊喜之中带着几分生怕父母闯进房间的提心吊胆。
突然君天行闻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他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慢慢地低头,悄无声息地把视线转到大树下方——不知何时树下竟然出现了三名全幅武装、右臂戴着红色袖标的“敌人”!
三个会呈品字形站位,各自举枪警戒一百二十度范围,十分小心地搜索着。
要不要偷袭?
君天行心中犯了难。他没有把握在三个人开枪或者是大叫大喊之前把他们全部消灭,但干掉这他们的念头就像被关在玻璃瓶里的蜜蜂,虽四处碰壁仍在坚强地飞来飞去寻找着出口。
“班长,你看……”
站在左边的那名士兵突然低声说道。
打头的那名士兵顺着左边士兵指的方向一看——君天行同时也看了过去——只见一棵刚刚腰高的蒙古栎的一枝贴近地面的嫩叶上有几处深色的印痕,在印痕处叶子打断了骨头似的耷拉着。
“嗯……是脚印,还挺新鲜,大家小心,已经离的不远了!”
打头的士兵说道。
三人高抬脚,轻落地,慢慢地向前移动。他已经距离山坳很近了,再向前走四十米左右,何翔等人就暴露了!
一瞬间,君天行做出了决定。
他悄悄地将装有麻醉弹的自动步枪背在身后,用双手撑住树枝,如同一只扑向猎物的花豹;身体后移,双腿微微弯曲,然后用力在树干上一蹬,如同一只收展开翅膀从天空流星般直降的大鹏,扑向树下的三人。
三个人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躲在树上,听到了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看。
君天行还未落地,左手作掌已经砍在一人的脖颈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萎顿在地;右手同时抓了另一人的脖子,脚落地的同时,手指稍一用力,这人也翻着白眼儿晕了过去。
剩下那人的反应十分敏捷,只是短短的一愣神之后,双腿猛然蹬地,一个鱼跃跳到两米开外,就地一个翻滚,以蹲姿持枪瞄准了刚才站立的方向——但是那儿除了两名倒在地上的战友之外,再也没有旁人!
“你是在找我吗?”
他正在以扇形均速搜索四周,准备给那名大胆包天的家伙一梭子,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不好,碰上高手了!
他心中一沉,张口就要呼叫援军;谁知刚刚翻动嘴唇,后脖颈上就遭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咦——这不是38军的冯定国吗?……真他妈狠!”
闻讯而来的何翔在看过三人之后,愤愤地说道:“原来还以为是某个师扮演敌人呢,没想到竟然还把整个军区没有参加比武竞赛的侦察连战士给集中了起来!这不是成心增加难度吗?有哪支部队能有这么多高手!”
“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大家赶紧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那这三个家伙怎么办?”
君天行问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何翔反问道。
“打晕了!”
“那就撂这儿吧!等他们醒来咱们也走远了!”
“不行!”张强接口说道:“那帮竞赛中心的首长这么‘用心良苦’营造真实的战争环境,咱们怎么能不认真对等?按规则来说,这三个家伙只是昏迷可不算阵亡……”
他说着,拿起自动步枪,对准三人的胸口各补了一枪:“好了,这下安全了!”
这三名侦察连战士一枪未发就被人打晕,还各被补了一枪鞭尸,真是倒霉到家了!
把三个倒霉蛋儿抬地山坳里,君天行等八人就再次出发了。
山林茂密,因为没人管理,栎树长的枝枝叉叉,十分奔放。君天行被树枝扫了再次脸之后,就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自告奋勇地要为众人开路,宋大明连忙阻止了他,说道:“别!这样一路砍下去,就是傻子也能追上我们!”
君天行无奈,只得怏怏地把匕首插了回去,尽量伏低身子,一手扶枪一手护脸,防止被枝条打伤了眼睛。
不快只持续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又开心了起来,生活处处皆学问,现在虽然有被打脸的危险,但不也学到了怎么掩藏自己吗?果然,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
在过去的三天里,关于丛林特种作战的书君天行读了不少,比如如何泅渡、如何生火、如何掩藏行迹、如何设置陷阱等等,要是讲课,相信他比任何人讲的都好,因为原文丝毫不差地就记在他的脑海里,但要提到实际运用,不说别的,就拿设置陷阱来说,恐怕老康用一只手做出来的都比他强!
这就是书面知识与实战中积累的经验的区别。书上讲的再全面、再精辟,那也是别人嚼过的剩饭,虽易于吸收但没了滋味,失了地气,让学习者只能吃饱却不知道吃的什么。就像是那些所谓的砖家叫兽,运用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对各种社会现象做出种种分析和预测,乍一听条理清楚、头头是道,但实际一看却是狗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比如预测日本福核。
对于好学的君天行,何翔等人也不藏私,都十分乐意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
庄子说“人之过也,好为人师。”人人都有长处,也喜欢当老师把教训或是经验传授别人,但得注意一点,你乐意当老师,对方却未必愿意当学生!需因材施教,免得出力不讨好,做出割了**当供品——人疼死了,神也得罪了的傻事。
行行走走,直到傍晚六点左右八人才停下来歇息。
这一路上,“敌人”的活动是相当猖獗,不仅运用了人海战术,还动用了狼狗进行追踪,一下午森林里不时响起枪声,不断有人“壮烈”,失去了竞赛资格。君天行他们也遇到了四次搜索,其中一次对方一个班的战士还牵了狼狗——眼看那只狼狗越来越近,众人紧张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何翔甚至做好了主动暴露位置、吸引火力、让其他人趁机逃走的打算。
君天行也很紧张。他突然想到曾经在一本小说里看过“狗闻到老虎味就会吓的不敢叫唤”的说法,从玄幻小说的角度来理解就是“狗不敢冒犯老虎这个上位者存在的尊严”,虽然没有把握,也没有虎骨,可情况紧急,就像屎堵了屁股门,没纸也得解决问题。他悄悄地把把右手伸入怀中,变成章鱼的触手,极力分泌黏液,释放出帝王章鱼的味道。
这样做很危险,如果那个说法是胡编乱造的或者那条狼狗喜欢吃海鲜,君天行他们可全部都得壮烈不可!
幸好,那条狼狗识别出了帝王章鱼气味里的警告,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海鲜对它的吸引,它在仅距离君天行等人十余步远的地方夹着尾巴逃跑了!
君天行等人逃过一劫。等那支搜索队走远了,君天行才发现,何翔、张强、宋大明等人的汗水打湿了迷彩服前襟。
森林里的危险,除了“敌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一条蛇可能辨认出了君天行的身体里藏着帝王章鱼的基因,对他很亲近,竟然不惜从树上跳下来和他攀谈;君天行自然没有跟他沟通的本事,在吓了一跳之后,就扯住它的尾巴一顿狂抖,然后用匕首送它去了西天。
八个人找了一个山洞,邵捷和君天行放哨,何翔等人吃饭,然后轮替。
该君天行吃饭了,他回到山洞里,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撕开取出里面的物品——两个自加热包,分别是自热豆角牛肉炒饭和自热雪菜肉丁炒饭,两块巧克力,一袋脱水鸡蛋西红柿汤,一袋紫菜虾米汤,一袋辣椒酱,一袋咸菜,两块牛肉,这就是他这两天的全部伙食了。
他一边把水加进自热豆角牛肉炒饭的自热袋里,一边说道:“这么少?喂鸡都不够!”
同样忙活的邵捷接口道:“你看到没?280克,半斤多!还有汤!”
已经吃过饭的张强一边挖坑,一边说道:“老邵,半斤多你吃是够了,老君不够啊!他平时都得一桶,这才半斤……可怜呐!哈——哈——”
大约十五分钟以后,炒饭热好了。君天行先把炒饭放在一边,在邵捷惊讶的眼神中,把下午逮到的那条蛇拿了出来,扒皮去脏,洗巴干净之后扔进了自热袋中。
这顿饭有炒饭、牛肉、咸菜、蛋花汤,还有他自己动手做的香味扑鼻的蛇羹,量足够两个人吃有余,君天行却一边吃一边抱怨后勤不人性,饭菜的量少,气的邵捷直骂他“饭桶”。
吃完饭,把用完的塑料袋、加热包等东西扔进张强先前挖好的坑里,掩埋妥当之后,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再次上路。
或许“敌人”也在吃饭吧,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饭菜香,馋的君天行不住地咽口水。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君天行他们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何翔打开小手电用手拢着光看了一会儿,一边把手电关掉塞进口袋里,一边说道:“兄弟们,咱们已经快走完一半的,先歇歇,喝口水,一会儿一鼓作气,再走十公里!”
何翔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低、略带恐慌的声音:“老……老何,我……我好像踩中地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