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转过头去,见一温文男子大步从院内走出来。
“我说嘛,凭我家七弟,怎会连个绘伞匠人都找不到,原来是看上了人家,怕为兄跟你抢啊!”龙四笑道。
白知雨脸一红,神情却仍是自若。
“哦,白姑娘,我是这小子的兄长,”龙四朝白知雨道。
龙七一皱眉头道:“四哥,你怎么在这儿。”
“白姑娘好风度,”上下打量过白知雨后,龙四又向龙七道,“你小子还真是有眼光,成,你将白姑娘带过去,若父亲不同意,我便替你们求情。”
“我的亲事我自己去求,不劳四哥。”龙七没好气道。
“你小子是吃坏了什么,这么大的火气。”龙四无趣道。
“你不跟我回去,那你我昨天算是怎么回事?”龙七又朝女子怒道。
“是啊,昨天怎么回事?”龙四也极没眼色的插言道。
“想有那回事,便有那回事了,不想跟你回去,便不跟你回去。”女子答得镇定。
龙七气极反笑,松开双手,退出数步,如打量陌生人一般打量对面的女子。
十二年前,这女子说抛下自己便抛下自己了,纵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
“蜃儿,许你侧妃之位都不肯,你要的是不是太多了?”龙七道。
白知雨心下一凉,不想龙七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女子点点头,认真道:“是,我想要的太多,所以不能跟你回东海。”
“你倒是舍得。”龙七咬了牙道,怒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是的,我想要的太多了。
我想你不是敖家之后。
我想你从未娶亲育子。
我想你唯我无二白头相依。
我想你长伴左右生死不离。
我要的太多,我知道。
我要的我都得不到,我也知道。
所以,我索性便都不要了,只要留在这儿。
你若想我了,便来看看我;若想不起我,我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你说我舍得?
不舍又如何?
只有在这里你才是龙七,回到东海你便只能是敖庚了。
白知雨漠然看着龙七离去的背影。
“姑娘倒是舍得!”龙四在一旁笑道。
“四公子见笑。”白知雨道,面上一如初见时的平静
“不是取笑,是真心佩服。”龙四道,“佩服姑娘知舍,知得。”
白知雨心中暗自一叹,仰起头来瞧向那相识不过片刻的男子——他却是懂自己的。
“今日先告辞了,改日再寻姑娘讨教画艺。”龙四一揖告辞。
远远跟在龙七身后,慢悠悠的踱着,龙四自言自语道:“七弟呀七弟,你终是落了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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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龙七便回了东海,龙四留在画宅继续医病,不时以讨教画艺为名去知雨堂见白知雨。
转眼又是五个月,画命声称医程已经结束,急着赶龙四走。龙四也不好意思多留,便吩咐随从收拾行装,自己去找白知雨道别。
“姑娘憔悴了。”龙四道。
“无妨。”女子道。
“有了身孕的人,怎的就不知道关心自己。”龙四道。
“公子关心。”女子又道。
“姑娘是否仍觉得自己舍的值得?”龙四问。
“舍便是舍了,没有值不值得?”女子道。
“将来孩儿长大,问起自己的生身父亲,你要如何回答?”龙四问。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女子道。
龙四无可奈克的长叹一声。
“我明日就要回东海,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带?”
女子空白着神色,摇了摇头。
“那龙某就告辞了,今后有机会再来瞧姑娘,姑娘何日回东海,也别忘了来龙都瞧瞧我。”龙四站起身来。
女子也随着站起身来,准备送客,却见门外一人急急奔来,到龙四近前时呈了一封信笺道:“殿下,王后陛下急召。”
龙四急忙接过信笺拆开,不等读完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七弟重伤恐不治,母后召我火速回龙都。”龙四道。
女子眼底划过一丝仓皇。
略微平静过情绪,龙四又向女子道:“白姑娘还舍得吗?”
女子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跟你回去。”
“好,我们今日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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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洛城的深沉繁华,龙都是恼人的嘈杂,琉璃瓦依然灿烂,直晃得白知雨眯起眼睛。
虽然担心龙七,但按规矩,远道归来的龙四,不,此时应称之为敖丁,还是应该先拜见过父母才能去见其他人。于是敖丁便携了白知雨一道进了龙宫。
敖广寝殿,龙王病卧榻上,龙后静坐一旁,扭过脸孔看向敖丁和白知雨。
看见白知雨微微隆起的小腹,龙后双眸一亮,朝敖广急道:“陛下你看,这画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啊。”
病弱无力的敖广在龙后的帮扶下勉强抬起身子,看向二人,也喜出望外,嘶哑着声音问道:“那女子,如何称呼?”
“民女白知雨。”女子道。
“好好好,传旨,册立白知雨为太子妃,明日成礼。”龙王喜道。
“不是,陛下,知雨不是……”见龙王与龙后误会,白知雨急忙解释。
“谢父王。”敖丁突然道。
白知雨诧异的看着敖丁,又要开口解释:“不是的陛下,我……”
“不用担心你的出身,我父王下过旨,怀有我子嗣的第一个女子,无论出身如何,都可立为太子妃。”敖丁牵了白知雨的手柔声道。
一阵晕眩袭来,白知雨摇摇晃晃瘫软在敖丁怀里。
敖丁暗笑,画命这触肤即作的迷药还真是有效。
“你醒了。”敖丁坐在床头,瞧着白知雨。
“四殿下,”白知雨慌忙坐起身来,“我与殿下从无越轨之举,方才殿下为何不向陛下解释?”
“解释什么?”敖丁道。
“这孩子不是四殿下的。”白知雨道
“我父王先前下过一道旨,若他驾崩之****尚无后嗣,便改立敖庚——也就是我七弟——为太子,继承东海。”敖丁道。
“可是,四殿下不是已经康复了?”白知雨问。
“虽经画神医医治过,我却不是立时三刻便能有子嗣的,你今日也瞧见我父王的清醒,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敖丁道。
“龙七呢?我要见龙七。”白知雨强忍了哭声道。
“七弟平叛未归,白姑娘要见他恐怕要等些时日了。”敖丁道。
“他不是重伤……”
你父病重,速归。这才是龙后那封信的真正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