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敢问这画上是什么内容？”画命问。
“是一横卧竹林的绝色女子。”裘镇山道。
我忆起知雨堂柜上摆的那十二幅知雨白小样，都是花鸟山水，没有人物。
“裘先生不是被人骗了就是打算去骗人。真正的知雨白我虽没见过，但知雨堂柜上的十二柄知雨白小样我却是昨夜才见，皆是些花鸟山水，没有一副是人物。”画命道。
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
“那公子有没有听说过，那跟随知雨堂前东家一起失踪的第十三柄知雨白伞坯？”裘镇山道。
其余几人都摇了摇头，唯画命与龙七岿然不动。
“虽然无人能证实，但老朽肯定，这便是那第十三柄知雨白。”裘镇山凿凿道。
噗通。
噗通。
伞中传出的心跳声不停撞击着我的神经。
“就是这柄伞。”我向画命道。
画命头也不回，不知听见没有。
王准嗤笑一声道：“传闻最近知雨堂新东家悬了重金回购知雨白，引来不少骗子……”
“公子不识货就算了，何必污我德行？”裘镇山不悦道。
“开个价，我买了。”画命突然道。
在座皆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那裘镇山龇了牙黑笑道，“还是公子识货。”
“命儿，就是要买，也该等雨落之日验过伞上的画再说吧。”画音道，“要是裘先生不急着赶路，也请在寒舍住上数日，让我兄弟一尽地主之谊。”
“等？谁知何时有雨。要是半年不下雨，我们还养他半年不成？”画命道。
“公子若是诚心喜欢，老朽多留几日也无妨，且公子验过货再买，老朽也更安心些。”裘镇山道嘴上这么说，心下却另有盘算：此时开口，怕是叫不上什么价，但瞧着几位公子都是富贵之人，若是他们见识了此伞的神奇之处，怕是会争相竞买，到时自己就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音公子莫急，明日子时便有雨。”龙七道。
“你怎知道？”王准问。
“就是知道。”龙七道。
“不管，我现在就要买，假的也认了。”画命看起来有些焦躁。
“福叔，库房和账本都看好了，明日亥时之前，一个铜板都别让二公子碰。”画音道。
“是。”福管家应过。
“哼！”画命怒冲冲站起身来，也不理我，一甩衣袖，转身便走了。
“命公子还真是性急啊！”裘镇山笑道。
几人谈饮到子时才散了席，王准、济衍、红不男都去了，不胜酒力的裘镇山也被福管家搀回客房。
龙七不走。
“陛下可是有话要问我？”画音先开了口。
龙七点点头。
“你可记得一年半以前，我曾照你所说，进你琴庐内的虚空里寻找曲谱？”龙七道。
“记得。”画音道。
“那一****没有听你的话，偷看了我四哥的曲谱，却没有看自己的。”龙七道。
“看便看了。”画音道。
“那曲谱里记载的可是未来？”龙七道。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画音道，“若你那日没有看敖丁的曲谱，那便不是你的未来。”
“便是说，因我看了不该看的，所以未来也为之改变了？”
“是。”
“若那****不曾偷看四哥的曲谱，而是看了我自己的，我与蜃儿的今日，又会是如何？”龙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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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公子。”刚进画宅，福管家便迎上前来。
“我家音公子吩咐，若龙七公子回来，可去琴庐找他。”福管家道。
“知道了。”龙七笑着应过，迈步朝着琴庐去。
“音公子。”近门时，龙七唤道。
无人应。
“音公子？”龙七又唤。
仍无人应。
发觉门是虚掩的，龙七便推开进去，却不见画音。
二十尺长宽的隘室，绢素屏风、眠鹤铜熏、榆木长几，曲谱随意却不凌乱的堆在一侧的书架上，龙七抓了几卷来翻看，却都是些就流传于世的寻常曲谱，不见什么稀奇。
龙七双眸一暗，不免有些失望——若能得画音一曲弹给蜃儿听，她一定很高兴。
“龙公子，久等了。”
龙七应声回头，画音不知何时已到得自己身后。
“音公子。”龙七转身向画音。
两人迎面站定，画音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龙七。
“音公子瞧什么呢？”龙七先开了口。
“我观公子唇畔依笑，眉目含情，似是红鸾星动了。”画音笑道。
被人一语说中了心事，龙七有些羞赧，却还是反口道：“我还道音公子是世外之人，不屑理会俗事凡情。”
“龙公子怎会如此认为，若说这俗间还有什么值得我这世外之人理会的，便只剩下情了。”画音道，“也好，公子自我这琴庐挑一卷曲谱，送予公子心上人可好？”
龙七苦笑一声，道：“不瞒公子，这架上的曲谱我已大致翻瞧过了，都是些寻常旋律。”
“龙公子的心上人自是不能用这些俗物打发了。”
说话间，画音移步向内，自一方精致木匣内抓了把香粉撒进眠鹤铜熏里，又吹亮火折引燃。
不消片刻，那无名响起已缭绕了满室，几侧那壁书架已挺拔成黑凛凛数丈高，龙七绕过书架，见延延其后的是浩浩荡荡无数个这样的书架。
龙七倒吸一口冷气，回头问画音：“这是？”
“公子可熟悉《长生》？”画音道。
“熟悉。”龙七道——《长生》是画音那数十支名动天下的琴曲中的一只，也是最为他欣赏赞叹的一支。
画音点了点头，绕道几后坐下，指了那书架后的虚空道：“藏于其间的曲谱，卷卷皆是旷世佳作，但是皆不可取出。”
“不可取出，又如何予我？”龙七道。
“公子的记性应是极好。”画音道。
自然是极好，无论是文章或曲谱，看过一遍既能铭刻于心，所以遗失行雨簿后他才能一字不落的另外誊写一份，没有误了这些年的行雨之作。
“龙公子跟着心意去寻，挑出缀有公子名讳的一卷，将曲谱记下，以龙公子的才智应是小事一桩。但不可窥看其他的琴谱，且要赶在曲毕之前出来，否则这入口关闭……”画音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抬手奏响了几上的乌木长琴，曲目正是《长生》。
看着书架后那如混沌未开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龙七有些迟疑，虽不知身后这男子打了什么主意，心却真如他所说一般，被什么东西朝那混沌深处牵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