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葭离开后，阮煜南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就连身边站了个人，也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长腿，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阿南，我回来了……”
那声音并不真切，因为太熟悉，熟悉得令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听到。就像穿过了一冗长的时空隧道，一个字一个字，轻轻飘进他耳朵里。原本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猛然睁大双眼。
陆莞？
他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她了。然而她却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就像两年前，她突然从他的世界里蒸发。她总是这样，随着自己的性子，不管出现还是离开，都没有半点征兆。
他一下子怔住了，瞳孔中荡漾着异样之色，怔怔地、怔怔地……
十五分钟后，陆莞坐到了他对面。那般泰然，他依旧未从她突然回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而她云淡风轻，笑容宜人，似乎出现在任何场合，都那般自然。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来去，就像一阵风，没有人能留住。
“我以为你会抱我……你的反应，真让我有点失望呢！”陆莞笑笑地说，几许认真，几许玩笑。这些年，她经常会留意财经报纸，看过他的一些报道。但是看照片和看人的感觉是不同的，毕竟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只有这样近的距离，方才能真正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的心太不定，太过随性，不喜欢被一个人或者一段感情羁绊。在布拉格这两年，她身边的男人从来就没有断过。但那些人只是她填补寂寞，满足身体渴望的填充品或者说替代品，根本比不上他。她真正爱的男人，只有阮煜南一个，从十二岁一直到现在。
爱和性是能分开的，于男人而言可以，于她同样可以，尽管她和形形色色的男人有过肉体关系，她对他的爱，丝毫没有减少，而且随着距离，与日俱增。当然，她有过其他男人的事，她不会让他知道。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上过床，尤其是他。但她告诉自己，不管曾经她有过多少男人。以后，只有他一个，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忠诚。
“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阮煜南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心，原本就被离婚搅成一团乱麻，陆莞突然回来，更是给了他巨大的冲撞。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理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以为你很想我！”陆莞倾身，拉住他的手，手指婆娑着他的，感受着这个男人的体温。温柔的双眼，凝视着他俊美的面容，妩媚而情真。她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动作缓慢，带有一丝丝的诱惑。“我很想你，你呢？你想我吗？”
“想……”阮煜南的喉咙哽动了一下，因为她的动作，身体微微颤栗。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我回来，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阮煜南抓住她的手，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你想我怎么样？两年前你一声不响地抛下我，现在又一声不响地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我就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抱歉！我做不到！”
“阿南，我离开你，是有苦衷的……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离开你？”
“那你告诉我，什么苦衷？”阮煜南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哀伤，以及一丝嘲弄。“是什么苦衷，要让你在我们交往了十几年后，即将结婚时，突然消失，并且让我不要去找你？”
陆莞别过脸。一些记忆从眼前闪过，她这辈子都不愿想起，也难以启齿。“既然是苦衷，我就不会说，希望你能谅解我！”
“谅解你？谅解你凭空消失？那时候我们都快结婚了，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去解决。知道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就像被一件玩具一样丢弃了，我甚至不知道原因！我一直问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哪里让你伤心，所以你离开我？”现在想来，他仍觉得那段回忆痛苦不堪。“但我想不到……也许这就是你，你像一阵风一样，我抓不住。你自由来去，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不提，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抱歉！我做不到！”阮煜南甩开她的手，因为曾经浓烈地刻骨铭心地爱过，因此她的突然离开才显得这样难以原谅。“这两年来，我过得很痛苦，几乎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你刚离开那段时间尤其，我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每天都喝酒自虐，玩女人……都是因为你！我没有办法因为你一句回来了，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两年，整整两年，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你，也没有谁能够不计较受过伤害，像以前一样去爱！”
阮煜南一起身，陆莞立刻站起来，神情有些焦急。“我知道你怪我，怨我，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爱，阿南……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们结婚好吗？”
“我刚离婚，没有心情再接纳其他人！”
“可我不是其他人，我是陆莞啊，你爱我，一直爱着我，不是吗？”
“是！我爱你！正因为我爱你，才会被你伤得那么重，才会难以原谅！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做不到这么轻易原谅！”阮煜南失落地低下头，笑容隐藏着一丝苦涩。陆莞冲上去，从身后紧紧拥抱他。
“阿南，不要走……我知道我错了，可我真的没有选择……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了，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就一次？”
阮煜南苦笑，“你的‘低声下气’好高贵，我的爱，我受过的伤，就什么都不是？我做不到！”他决绝地推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陆莞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向自信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恼怒，紧紧握起拳头。
他变了，以前那个爱她疼她如命的阮煜南，是不会这么绝情地拒绝她的。就算他一时难以原谅她，至少不会这么冷漠，连一个拥抱都不给。她以为，他们今天就能和好，却没想到……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脑中闪过刚才他拥抱林葭的画面，一个不安的猜测击中了她。
难道他的冷漠，是因为喜欢上林葭了？
不可能！他爱了她十几年，林葭死皮赖脸地缠了他那么久，他都不予理睬。她要嫁给他，他更是恨透了她，怎么可能短短几个月，就爱上了她，绝不可能！
她强压下心慌，沉着脸，快步走出了餐厅。
司徒斐的车停在路边，没有离开，他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阿南没有原谅你，对吗？”
陆莞瞪了他一眼，“只是暂时没有原谅！”
“我猜到了！你离开他两年，任何男人都不会轻易原谅！”
“那你为什么能原谅我？为什么我一打电话，你就来接我？”
“因为你从来就不属于我，我没有拥有过你，也就不存在原谅与否！但阮煜南不同，你们曾经相爱，而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他。这对他而言，跟背叛无差。男人，都难以原谅！”
“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一定会原谅我！”陆莞扬了扬红唇，笃定地说，甚至嘲弄他的愚蠢。“我很肯定，阿南现在还爱我！”
“也许吧……但谁也说不准，他爱的只是过去的你，是那段回忆……”
“你……”她收紧五指，眼角微微抽出，透出一丝恼意，好像想给司徒斐一耳光。
“人都是会变的，感情也会变，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也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你，他会遇到新的人，爱上另一个人……这些，你无法控制！”
“那你呢？你还爱我吗？”
“我爱不爱你，并不重要，你不爱我！”尽管司徒斐说得无所谓，心里还是有一些抽痛。毕竟眼前的女人，他曾爱她爱到骨子里，愿意为她去死。
他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的自私，她的心机，她的傲慢和固执，而阮煜南看到的，只是她光明的一面。因此，他对她的感情，甚至比阮煜南更深，更刻骨铭心。只是像他说的，这些都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