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一事是任欢老早就想知道的问题,那天经过阎咚咚那么一闹,他便将找机灵鬼的事忘到了脑后。此后又是应付探病的人,又是研究生死簿的开启之法,更是没空想起这茬。直到此刻才终于见到了这个人。
机灵鬼道:“判爷,这个问题小的真的没法回答您。您也知道,您的这个职位非常敏感,很容易笼络人,也很容易得罪人,想要您命的人……这个……这个……”
任欢道:“想要我命的人海了去了是吧?没关系,你直说便是!”
机灵鬼道:“是!那天攻击咱们的人,都是黑巾蒙面来去如风,小的连看都看不清,更无法判断他们的来路。”
任欢道:“那天我们到底是去调查一个什么案子?”
机灵鬼明白任欢的意思,说道:“那个案子无足轻重,如今都已经结案了。涉案之人肯定没有能力和胆量组织这样的刺杀,调查组也肯定了这个结论,所以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任欢揉了揉眉心,沉默下来。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老鬼道:“事情发生之后,老朽也暗地里做了些调查。”
任欢精神一振:“有没有什么发现?”
轻裳和机灵鬼的注意力也被老鬼这句话吸引过来,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老鬼道:“从整个行动来看,那些刺客手法专业,行事周密,组织性和纪律性极高,作案之后便消失无踪,后续调查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是一般的社会组织无法做到的。在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极大的势力集团。”
机灵鬼反应极快,脱口道:“会不会是政^治^暗杀事件?”
这话一出口,整个办公室都沉默下来。这个推测太大胆了,一旦泄露出去,不管真假都会引起整个地府官场的一场地震。要知道,首席判官可算是地府的领导者之一,如果他涉嫌被政^治暗杀,绝对算是地府有史以来首屈一指的政^治丑闻,只怕连阎王爷都要引咎辞职。
任欢知道这里面的轻重,清了清嗓子肃容道:“这句话就在这间办公室打止,谁也不许说出去。”
那天,任欢颁布了自己出院后的第一条命令:“马上发出公告,在全地府范围内招聘新的护卫队!给公务员编制,待遇从优!”
既然一时之间无法找出是谁要暗杀自己,就只能尽全力的保护自己。任欢不是那种喜欢被命运摆布的人,他已经受够了被人轻视和践踏的痛苦,从现在开始,他要活出自己的姿态来。而要活着,就要拥有足够的实力!
老鬼道:“判爷,咱们这次要把影响搞大点才好,光是一个招聘恐怕力量不够。您遇刺往大了说那就是政治事件,咱们得做出一个姿态来,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判官府是好惹的!这也能有效的震慑那些宵小之徒。”
机灵鬼挠挠头道:“要不咱们举办一次黄泉论剑或者武林大会?只是,只是……这样会不会被人诟病,说咱判官府不务正业?”也不等别人表态,就自顾自的又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不行,这会影响到判爷的政声。”
任欢却是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阳世那么多武林高手死后不都来地府了吗?总有没投胎的吧?如果他们能为我效力,那我还怕谁?
只是武林大会好像不够现代,他想了想,道:“不,我们举办一届‘地府好功夫’大赛,先从海选开始!具体的执行方式我会告诉你们,奖励政策什么的就由你们去商量敲定吧,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野无遗贤!不,野无遗强!”
至于会不会被人乱嚼舌根,他是完全没有考虑。咱这辈子不就活个高兴么?
当天晚上,任欢参加了判官府在“阴阳大酒店”筹办的酒会。酒会上来的不只是判官府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商界和文艺界的人,席间觥筹交错,气氛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多喝了几杯之后就变得开放起来。
任欢面带春风,一言一行却着实是处处提防着,生恐有人趁机问起他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正印证了那句话:怕什么来什么。
他这边正跟黄松交谈着,旁边突然一个声音道:“府君大人,能耽搁您几分钟吗?”
黄松看了那人一眼,认出正是刺杀案调查组的人,忙举了举杯,退到一旁。
那人拿出一个证件给任欢看了一眼,说:“我是阎王殿的安全顾问何绮瑞。”又指了指旁边一人介绍道:“这位是地府调查局的资深探员展昭,今天刚赶过来。”
任欢跟两人握手客套了几句,见那探员展昭气宇轩昂,心中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会就是曾经跟在包拯包青天身边的那个南侠展昭吧?”
展昭微笑道:“正是!”
任欢乐得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和身份,抓着展昭的手连连摇晃:“可算是见着你本人了!”要知道他小时候最喜欢电视里的黑面包公和南侠展昭了,这会儿恨不得跟他合张影发到朋友圈去,习惯性的往口袋里一摸,没摸到手机,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地府,人也终于清醒过来。
他本来还想问问包拯的情况,又怕冷落了那个看起来很牛逼的安全顾问何绮瑞,转头对何绮瑞道:“失态了失态了,展大侠的故事听得太多了!”
何绮瑞道:“理解,理解!很多人见到展大侠都会这样!”
任欢道:“何先生在上面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吧?”
何绮瑞矜持的笑了笑:“鄙人以前在中南海供职,负责主席的安全工作,自然没有展大侠那么名满天下。”
这几句话虽然轻描淡写,但任欢听得出来,此人对自己热捧展昭而冷落他已经心怀不满,尤其特意点出“主席”二字,说明此人颇为自负,心中不由得看低了三分,不咸不淡的道:“原来是大内侍卫,这工作可重要得很,恕任某眼拙了!”
何绮瑞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点,一摆手道:“府君大人这边请!”
三人来到一处比较安静的阳台上,何绮瑞开门见山的道:“阎王爷对这次的暗杀事件震怒非常,严令我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破案。说来惭愧,我们调查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不得已,只好来求助府君大人,不知道府君大人能否提供对破案有利的线索?”
任欢装出为难的样子:“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这次很不幸的被人伤了脑袋,对于被袭之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恐怕很难帮到你。”
何绮瑞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无奈之色。何绮瑞道:“您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任欢道:“这个事情跟我自身安危密切相关,如果有什么线索,我自然会毫无保留的跟你们说。”
何绮瑞也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有点孟浪,只是关系案情,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被任欢不轻不重的抢白了一句,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烧。
展昭道:“既然是这样,看来只好换个角度来突破了。我想从府君大人这几年经办的案子着手,查一查看是否府君大人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从而被挟怨报复。不过这件事情还需要府君大人的帮忙,没有您的手令,我们无法查看那些案卷。”
任欢心里犹豫了一下,沉吟着没有答话。
展昭道:“府君大人请放心,我们会严格按照法律程序来办事,绝不会泄露任何机密。按规定,您可以派一个人专门陪着我们查看案卷。”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判官府的案卷大多都是绝密。谁知道万一把地府中的什么大人物的后代亲朋啥的判入畜生道饿鬼道或是打入十八层地狱之类的,会不会遭人忌恨?会不会遇到阻力?
另外,任欢也担心案件继续查下去,会把自己的身份牵扯出来,那才是真正的悲剧。不过既然展昭已经这么说了,任欢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他把黄松叫过来,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拿着我的手令陪着这两位专员查看案卷吧!”
展昭拱手道:“多谢府君大人,辛苦黄司长!那我们就不打扰府君大人了!”
任欢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们为了我的事情辛苦了这么久,我也没个机会表示谢意。今晚好好放松一下!”
何绮瑞和展昭又客气了几句,进了宴会厅。任欢却是捏着眉心发起愁来。有展昭介入到调查之中,任欢突然感觉自己的处境更加的不利了。偏偏这件事自己还要尽量配合,想想也是郁闷。死胖子这叫搞的什么事?
想起死胖子,才发觉自从那次发了那个“地府任务已启动”之后,竟然再没接到他的任何指令。
酒会仍在继续。任欢发现,不管自己在哪里,始终都是整个酒会的中心。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想方设法的来跟他讲几句话,袒胸露乳的女人们更是恨不得挤进他的怀里。连他的秘书机灵鬼都成了酒会的红人,身边围着不少献媚的人。
在这种氛围之下,任欢也渐渐忘了自己耽着的那些心事。
“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我看你喝得挺多的,讲话都有些乱码。”回去的路上,任欢不无好奇的问机灵鬼。任欢在酒会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已经有些薰薰然。机灵鬼离开酒会之后却突然变得清醒无比,他想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因为离得近,也就没让胆小鬼开车接送。两个人像普通人一样在马路上晃荡着。
机灵鬼扶着任欢道:“我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您,哪敢喝醉?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倒是您呀,喝酒太实在了。以您的地位,碰到敬酒的,意思意思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来这种场合的人,都有好几张面具,没一个是真心实意喝酒的。那些跟我套近乎的人,有哪一个真是瞧我的面子?要说我身上有些金光,那也是您给镀上的。我小机灵虽然只是个跑腿的,但这点事情还是拎得清楚的。”
“嗬,看不出你小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是蛮清醒的!有前途!”
机灵鬼道:“要不是您,我早就下地狱了!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我也没什么野心,只要能让我好好的伺候您就知足了!”
任欢猜想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故事,却不方便再问下去了。不管怎么说,机灵鬼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于是接着机灵鬼的话题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地府好功夫’的事你要多上点心,给我把这件事办好!”
机灵鬼道:“您放心吧,公告在您吩咐下来之后就已经行了判官府大印连夜发出去了,明天便会开始执行。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难题不好解决。”
任欢道:“什么难题?”
机灵鬼道:“咱们的财政好像不够支持大规模的赛事。”
任欢皱眉道:“怎么回事?审判机关会没钱?”
机灵鬼道:“您也知道,咱们判官府一向是财政自治,中央财政是不管的,这也是为了维护审判系统的纯洁性。阴阳界一直就是首席判官的领地,领地内的财政收入支撑着整个审判系统的运行。您一上任就把治内大部分的税收都免了,留下的一小部分也就刚够发工资的。说句您不爱听的,其实下面的工作人员早就有意见了,说福利一年比一年差,干得太没劲了。”
任欢嘿了一声,扭头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机灵鬼忙道:“没有没有,我当然支持您的政策!我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工资都可以不要的。”
任欢抬头想了想,拍拍机灵鬼的肩膀道:“放心吧,钱的问题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