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在中国农历上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祭祀,百事俱兴,是个大吉之日。
洛凡饮品店开张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天。
一大早,花叔就送来了开业花篮摆满了店门口,无精打采的和洛凡说了恭喜后两人开始了闲聊。
花叔是个看起来三十岁的儒雅男子,留着头飘逸的中长发,很是吸引女孩子,但他总对女人又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就在这这三条街外开了家花店,今天的花篮就是他店里的。
和花叔认识也是在洛凡九岁那年,因为那时洛凡刚被收养被学校的很多同学看不起,很多小混混也时常找他麻烦,有一次洛凡被帮混混堵在了花叔的店门口,毫无还手之力的洛凡被揍得鼻青脸肿,却吭都没吭一声,如此硬气让花叔高看了一眼,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花叔还教了洛凡几招防身武技可惜直到现在洛凡都未领悟,平常打架用的都是爷爷教的洛家拳法和太极拳。
洛凡每次从那门口过,要么看到花叔在摇椅上睡觉,要么就喝茶,要么包花,要么无声消失一段时间,等到洛凡准备给他收尸时,人又冒了出来,洛凡就能噌喝一杯他泡的花茶,花叔泡的茶喝完后,人会感觉神清气爽。很多时候,洛凡都觉得他是透过自己在想另一个人,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小凡,前几天有去过死亡公路?”花叔突然把洛凡拉到偏僻处问起了那天的事。
“杨胡告诉你的吧。”那天的事,洛凡对双胞胎提了下,此刻很自然就联想到杨胡那个大嘴巴。
“那么水麒麟在你那里没?”花叔确认洛凡到过死亡公路后,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听到花叔问起麒麟,洛凡心下很是惊讶,自己只对他们两说偷了辆普桑停在了死亡公路上,至于其它的一个字都没提过,花叔怎么会知道麒麟的事儿。
“嗯,那天我躲一个黑衣人逃到了死亡公路的树林里……”
洛凡一直把花叔当作亲人,爷爷死后,就更是亲近花叔,对于花叔,洛凡不想欺瞒,就把那天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花叔,除了救下灵儿没说出来。洛凡有种感觉让花叔知道灵儿不一定是好事儿。
听完洛凡的讲述,花叔脸上一片黯淡,步伐有些踉跄的走掉了。只空留一句“天意啊!”
究竟是什么天意,洛凡实在思考不出来也没时间去想,现在更重要的事儿是和好友们一起把客人们迎进店里好生侍候。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大着肚子,搂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女子走进了店,女子虽只画了淡淡的裸妆,但面容娇好,五官精致,看起来就像个瓷娃娃。
“欢迎光临,请……”洛凡在看到那女子后面时,一刹那愣住了,脸上一瞬间变幻莫测,半晌后才吐出:“请问喝点什么?”说完后,脸色才慢慢缓过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女子看。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啊!来两杯你们店里最贵的就好了!”中年男子看到对面的洛凡是盯着他的女人不放很不耐打断了洛凡的视线,一阵怒吼过来,态度很是嚣张。
“我兄弟看下,又不会少斤肉,有什么不能看的!”钟胡子是个很重兄弟义气的人,此刻看到那个中年人一脸嚣张样,很是看不惯,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钟胡子,你知道什么,或许人家这个可真的看不得,看了小心人家以为你是私家侦探。”
“呃,为什么会以为我是私家侦探呀?”
“你不知道啊,现在呀,越来越多的阔太太都舍得花钱请私家侦探了。”杨胡嘴上骂人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明明是再骂对方带着小三出门,有什么值得拽的!
倒是那中年人听到“私家侦探”时,明显很是不安。在那女子耳边低语了一阵,就叫店员过来买单要走,临走时还不忘捏了把女子的大腿。
钟胡子兴奋的跟杨胡说着,“原来真的是带小三出门!”
没了那肥胖的中年人,洛凡把单子给了一个店员吩咐待会给客人送去,就奔向柜台。
灵儿一直在柜台上收账,看到洛凡表情呆质的过来,便觉出了不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洛凡一进到柜台里,只是静静的算账,没想到那女子竟跟着走在了跟前,“我们聊聊吧!”
洛凡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两人就坐在椅子上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看着对面女子眼里若有若无的一丝忧愁,洛凡没来由的一丝心痛,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不见。
“贾玲,最近过得好吗?”想了想洛凡决定自己先开口。
“你叫我贾玲……”贾玲一脸悲切,想当初她是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只是一直没等来他的表白,而家里又有一大堆债务要还,才会一狠心跟了现在这个中年人,为的不过是“钱”这个字。如果当初洛凡向她表白,她一定会丢下那个家,和他一起远走高飞,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做个小三,被人指指点点。
望着洛凡的俊脸,想着他的冷漠,贾玲淡淡自嘲道:“我现在过得好吗?就如你看到和想到的一样。你呢?”
“我还好,以后有空可以多来这里坐坐。”语气中的淡漠,让贾玲的心中又是一冷。
“你喜欢过我吗?”贾玲一说完,就满脸期待的望着洛凡。
洛凡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都是和灵儿在一起的瞬间。原来爱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再爱。
想到水茯灵,洛凡感到一阵迷茫。明明自己对自己说不能爱上水茯灵,她总有一天离开这里,她不属于这里,可此刻心中的想法,却只有她。
情不知何时起,但已深种。
“曾经有那么一刻喜欢过吧,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洛凡说出这句话,突然感觉自己心中一下释然,很多事情憋在心里,就会像一座大山压着我们,说出来,一切就会豁然开朗。
贾玲呆呆的盯着洛凡,看着他一会伤感,一会微笑,一会深思……原来不知何时,恋人已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悲伤不可遏制的弥满了贾玲的整个心头,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若当初自己不那么骄傲,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想着想着,嘴里也不自觉说了出来:“如果当初我不那么骄傲,如果我向你表白,你会带我走吗?”
看到贾玲的一脸恳切,洛凡心中有一下恍惚,当初的自己以为他是爱着这个女人的,其实对她只是欣赏,那根本不算是爱,而且她家和自己一样负担很重,那时洛星又经常生病住院,自己也不想去拖累她,两人也就这样行至远去。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错一步,步步错!
想到这点,洛凡暗下绝心,绝不放弃和灵儿的感情!饱含着情意的双眼望着柜台上的水茯灵,嘴里冰冷而坚定的对贾玲说道:“不会。”
这一切转变全落在了贾玲心底,原来昔日的恋人有了新欢,藏在桌下的玉手掐了掐掌心,最后释然道,“既然这样,那祝你们幸福!”
暴风雨的前奏总是乌云密布。
自从贾玲走后,水茯灵一张俏脸也变得冷冰冰,好像贴着张非礼勿进的标签,就连爱开玩笑的钟胡子也不敢离得太近,生怕会把他冰冻似的。
洛凡想了很久,都搞不明白,这女人又怎么了,最后实在憋不住,便向三个好友问道:“究竟是谁惹到她了?”
一说出来,胡杨和杨胡都用眼睛鄙视他,很明显是他给招惹到的,洛凡有些无辜的说道:“好端端的我去惹她干什么,肯定不是我。”
钟胡子也一脸肯定的站到洛风旁边说道:“就是,凡哥没事惹她干什么,肯定是那几天到了,女人就是麻烦!”
“一边去,你知道什么,钟胡子,女人如果是茯灵姐这表情,八成是吃醋了。小时候每次我爸要是回家晚了,我妈就是这表情。如果我现在的女朋友看到我和其它女人说话,她脸上的表情也会和灵儿姐一模一样!”
杨胡一手把钟胡子给拉到了旁边,指了指刚刚贾玲坐过的位置道:“自打你坐到那个什么贾玲的旁边,茯灵姐就一直不高兴,你说不是吃醋是什么?”
“哦,吃醋?”洛凡可真想不到,一向冷艳的灵儿会对他吃醋!
洛凡自己可真有那么一点不自信,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是非常喜欢灵儿的,可跟她相处这么久,也没觉得自己有哪点值得人家喜欢的。可认真想想又觉得,她之与他是有感觉的。只不过过去两人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从未有过去认真的思考。
但经过和贾玲的谈话后,洛凡越来越明白,爱就要说出来,爱就要勇敢的追求,哪怕前路多坎坷,又哪怕未来只有一丝希望,也总比还没开始就扼杀在萌芽中,再遗憾终身要强的多,至少自己努力过,争取过,哪怕粉身碎骨也对得起自己!
胡杨看到洛凡一脸沉思,便觉得应该把这里空间留给他俩,便招呼杨胡拉着钟大胡子一起出去,钟大胡子显然不明白杨胡这是什么意思,便赖着不走。
胡杨不像杨胡那么湉燥活泼,他是内敛而清冷的,说话也简单直接。钟胡子平常和洛凡、杨胡什么玩笑都敢开,但要是面对胡杨,说话也会变得像报告一样。
“陪我出去吃饭。”
“不去。”
“我请客。”
“那走吧!”
胡杨就这样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钟胡子给搞定了,一行三人便出了门。当然,如果不是那句“我请客”,钟胡子是肯定会不走的。在钟胡子眼里,朋友是不能坑的,但两只羊是可以宰的!谁叫两只羊那么有钱,钟胡子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仇富的。
看到胡杨如此周到的把那俩碍眼的都给带了出去,洛凡心中很是感激,毕竟任何男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而且等会自己得低三下气的求得灵儿的原谅,要是被钟胡子那人看见,以后指不定要笑话自己。
巴台上,水茯灵聚精会神的在学算账,洛凡就给她端了杯奶茶放旁边,水茯灵看都不看一眼,调头就走。
餐桌旁,水茯灵在轻轻擦拭桌面,洛凡就拿着块布在她旁边擦椅子,水茯灵看了一眼,调头就走。
大厅里,水茯灵在给客人介绍甜品,洛凡就站在旁边帮着逗客人的小孩,水茯灵看了一眼,把客人要点在菜单上打了勾才走。
水池边,水茯灵在洗杯子,洛凡就在旁边帮着清洗,这下水茯灵终于理他了,质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干嘛一直跟我后边?”
洛凡心底不由嘀咕,“你以为我想像这样,可是我真的不想你生气!”但话在心里就是说不出口,好不容易逼着自己开口,但嘴里最后却吐出:“我不干什么呀,就是觉得今天天气好!”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害燥。
“天气好跟你跟着我有什么关系?”水茯灵完全愣住了,等了半天竟等来这句话。
“没关系,但我就是想跟着你。”洛凡声音低低的说完这句话后,头埋得更低了,手还不停的在玻璃杯上绞着,十足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女人都是水做的,内心越是强硬的女人,越容易同情心泛滥!洛凡都想给自己颁个金鸡奖。
果然,水茯灵看着洛凡这付委屈模样,一肚子气也不知该怎么发了,难道是自己错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估计再让他演下去,眼泪都得出来了!只好无奈道:“好了,杯子都要洗破了!”
洛凡的脸上由悲转喜,一副自己一定会改过从新的样子,开玩笑,做戏要做全嘛,洛凡在自己的心里加了十分。
等水茯灵一背过身去,洛凡立即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水茯灵本想挣脱开,奈何洛凡浅浅的鼻息喷在她的耳垂后面,让她感觉身体一下酥软,耳边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暖,“灵儿,我和她没什么,以前我们或许是相互喜欢过,但谁都未捅破那层纸,今天看到她那样,我的心底的确有些愧疚,如果当初我向她表白,可能她也不至于这样,但那仅仅是愧疚!”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真正难过的是因为你,我真的很担心还未和你开始,你便要离去!灵儿,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水茯灵听到洛凡如此痴情的表白,心里一阵感动,一阵迷茫,自己能留下吗?自己能抛下整个茯族吗?自己能丢下父母忘记自己的责任吗?这些的答案都是不能,家族对自己的培养向来是不遗余力,留下或许能幸福一生,但自己每天都会活在自责中。可让自己说出拒绝洛凡又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着,一直抱着,都希望此刻就是永远。
能一直到永远吗?可惜越来越多人看到了这边,水茯灵脸皮薄,便要挣开怀抱,耳边传来洛凡轻轻的话语,“在抱一会,我想念首诗给你听……”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