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子时。
正是一天中阴气最盛之时。
这里是深山,抱绿水,少人烟,与世隔绝。
木屋已飞去消失,土院一片狼籍。
如来十丈余高,鬼煞妖异似火。
这场骇人听闻的对决就发生在这么样一个普通的夜里,发生在夜幕下,深山里,土院中。
没有人看见。
就算有人看见也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以为自己犯了臆症,脑子混沌,两眼发昏,出现了幻觉。
任鬼神是唯一的目击者!
现在,他已被场中战局所骇呆。
——“如来降世,普渡众生!”
佛号威严,其声如雷,仿佛来自西方极乐诸佛诸仙的世界,只见大佛佛掌徐伸,天网般直落下去。
“轰隆!”
佛掌落地,土石激飞,沙尘漫天。一片浩然金光中忽然闪出一点妖红色的火光,快如闪电,又似灵蛇机般敏刁钻,点着大佛掌背跃起,当空劈出一道铁钩似的刀光,死死钉上大佛手臂,借力又升起丈余,正与佛头齐平,妖火中忽有历喝声传出,但见火光一烁,已劈出一道妖红刀光。
——“八奇之术,二重罗生门——御!”
刀光飞卷,法咒已起,银衣法甲立时在任平生身前化作一面银色圆盾。
“当!”
硬撼之下,刀光、圆盾纷纷溃散。
任平生沉声一喝,佛顶金发立刻化作数百条金钩长索,暴射而出。
恶极煞不闪不避,怪笑一声,一身妖火赫然暴长,灼然凝聚,化作数百根刺猬般的尖刺,将他完全包围起来。
金钩、火刺。
交织、相撞。
拼出漫天璀璨流火。
佛掌又起,恶极煞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却忽然大雁般平移出去,他的腰身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仿佛快要折断。忽然又弹簧般拉伸,将他的人又凭空弹出一丈。他的身体就像是条无骨灵蛇,每个关节都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弯曲,甚至对折,动作迅猛如野兽,身法偏偏又似飞仙。
任鬼神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唯美的身法,简直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
这么样的身法,任平生也没见过。可他没有时间欣赏,更没有时间惊叹,昨夜留下的新伤才刚止住血,如今又在隐隐作痛,久战之下,必对自己不利。
恶极煞甫一落地,佛掌就朝他头顶落了下来,这一招任平生已加催灵力,金光大盛,逼力甚巨,直震得周遭树叶“沙沙”直响,仿佛连空气也要震碎。
“杀......杀......杀......”
恶极煞喃喃自语,施展兵器入命之后,他虽然得到了一种极诡异、强大的力量,可好像已失去了思想和灵魂。
此时一股怒涛般的杀意忽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挥刀一振,身前地面霍然开裂,一股血红色的高热地火有如决堤江水般并涌冲出,伴随着岩浆、矿石,在半空中飞旋、流转、融合、淬炼,最后竟铸成一柄暗红色的巨刀,迎击而上,刀光一卷,居然将佛掌生生砍断。
佛掌一断,任平生体内灵力流转随即一滞。就在这时候,忽见眼前火光一闪,那柄以地狱毒火、矿石淬炼而成的巨刀不知何时已跃过他头顶,正朝他劈头盖脸的砍下来。
任平生来不及调息,伸出手当空一抓,佛掌也随即飞抓而来,一把就将巨刀拿住。巨刀再难寸进,任平生终于长舒出一口气,就在这时候,忽听得脚下传来任鬼神的惊呼:
——“爷爷,小心!”
任平生还未回神,就看见了火光。
妖红色的火光!
火光里还有一点阴冷寒芒。
——赫然是一截刀尖!
此时他又听见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杀......杀......”
原来方才任平生全神贯注制住巨刀时,恶极煞已阴测测的闪身至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刺出这致命一刀!
“杀!”
恶极煞暴喝一声,双掌发力一旋,刀刃立时绞入脏腑。
金光溃散,大佛消失。
任平生的灵力已全面崩溃。
他的人也崩溃。
他只觉一股灼热又阴寒的鬼煞之气切体而入,一瞬间就将五脏六腑,血肉经脉割得支离破碎。
纱布已尽数染成血红,昨夜留下的伤口又已并裂、流血。
任平生终于倒了下去,这一刻新伤旧患同时发作,纵然他内功深厚,灵力精纯,也实在无力为继,再难苦撑,就像一只还未回到南方已死在风雨中的大雁一样,颓然坠落。
——“爷爷!”
任鬼神顾不得一身伤重残躯,股起余力,飞掠过去,一把抄住任平生。可他伤的也不轻,下坠之势又奇重无比,爷孙俩皆收势不住,扑飞出去,在落地前一刻,任鬼神奋力将任平生托起,自己擦着地面而过,直拖飞丈余,后背已是皮肉翻卷,血肉模糊。
“爷爷,您怎么样了?”
只见任平生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他染血的手紧按住任鬼神肩头,双唇颤抖,微张又合,过了半晌,才用一种虚弱又颤抖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
——“快......逃......”
“你们,逃不掉!”
一个阴冷的声音有如利锥般刺入任鬼神耳膜。
只见,恶极煞全身妖火迅速回流至掌中长刀,他的人已恢复常态,自半空中缓缓落地。
他横刀一抖,妖火灼然有声,遥指任平生,冷冷道:“东西,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任平生性烈如火,他这辈子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更从未被人指着鼻子威胁。不由得血气上涌,张口便要咒骂,可一口鲜血忽然堵住喉头,直将他要说的话硬生生堵回肚里,他胸中气血一滞,令他不禁连连重咳,血沫飞溅。
任鬼神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知道任平生是那种宁愿死也不会向敌人低头屈服的人!
所以,他霍然起身,横在任平生身前,厉声喝道:“想杀我爷爷,先杀我!”
“哦?”
恶极煞冷冷道:“这,简单!”
“不要!”
任平生忽然大叫,大叫着扑过去,可他伤的太重,刚一起身又颓然倒地,眼中已是老泪纵横。
此时,他已看见那柄燃着妖火的长刀正刺在任鬼神胸膛上,从他心窝刺入,自后背穿出,妖火灼灼,刀冷光寒,刀尖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