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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砂之道(下)

“沙门,不要杀死他们。”克恩斯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痛苦和倦怠的表情。

一声激越的龙吟,充满了令人心灵战栗的威压,剧烈的暴风夹杂着地面上的砂石,以沙门为中心,朝周围蛮横的席卷出去。那些地痞一般的佣兵,如同枯叶败絮一般的抛飞起来。

重重的摔倒在干燥柔软的沙地上,还没来得及发出痛呼和咒骂声。所有人的眼球,一瞬间全都染上了浓浓的恐惧。

身材壮硕的黑甲武士已经不见了,在那个懦弱的小法师和美丽的少女头顶,悬浮着一条纯黑色的成年巨龙。平展的双翼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身上的鳞片,仿佛能吸收周围的光线和热量一般,令人们的身体和意识,陷入了一片漆黑和冰冷。

巨大得如同满月一般的银色龙睛,缓缓的把威严的视线投射下来,仿佛带着桎梏的魔力一般,那被那眼神掠过的人,浑身的血液和肌肉都刹那间僵凝了。整个思维中,全都被濒死的绝望所占据。

令佣兵们浑身沸腾起来的酒精,一瞬间挥发得无影无踪。毕竟是来自“战士之国度”北部大陆的佣兵,即使在高阶龙族刻意释放的天然威压下,严苛的训练令他们还是能下意识的拔出身边的武器,颤抖的指向了天空中的巨龙。

沙门不满的低下头,又一声震撼的龙吟发出。那恐怖的声波犹如实质般的,掀起了一圈扩散开来的浮沙,巨大的翅膀狠狠的鼓动了一下,一道风压朝地面轰击过去,激起的沙尘飞扬上高空,平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坑,佣兵们瘫软歪斜的坐倒在地上,再没有人还能举起武器来。

“老蜥蜴,这里是沙漠,可没有办法洗澡!”德伦的叫骂声从沙尘中冲出。年轻的神骑士和艾斯、贝蒂一起,好不容易躲进了克恩斯身边的魔法结界里,不停的拍打着沾满衣衫的砂砾。

沙门眨眨眼睛,看着一片混乱的地面,转头朝着装载清水和食物的货车飞去。

“保护货车!”那个商人朝佣兵们大声嚎叫着,可是被龙吟震慑得满头晕眩的战士们,全都丧失了勇气和力量,没有一个人能勉强爬起来。

一片色彩绚丽的魔法箭矢,从在另一侧休息的法师集团中呼啸着飞起,朝沙门攒射过去。纷乱的魔力光芒,在漆黑的龙鳞上爆发,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可是那微弱的魔法力量,却无法给沙门造成丝毫的伤害。

巨大的肢爪,轻松的抓起四辆装满物质的货车,扔进了空间缝隙中。带着恐吓意味的,沙门转头朝着法师们喷出了一口淡薄的龙息。只是从头顶上方飘掠而过,便令法师们精心打理的须发,全都焦黄卷曲起来。

克恩斯他们降落到沙门的背脊上。德伦不满的用力跺着脚,大声抱怨着:“我们满身都是沙子了!你这个老蜥蜴,胡乱表现什么!”

沙门扭过头,用巨大的鼻孔对着德伦,猛地喷射出一道混合着龙息残火的炙热气流,顿时把年轻的神骑士无比狼狈的掀翻了,惹得艾弥丽和贝蒂指着德伦发出一阵嘲笑。

调整方向,朝着西方的天空振动翅膀。一道剧烈的火系魔力波动,忽然从身后爆发出来。

“集团魔法?”艾斯朝法师们望去。

一个绯红色的巨大魔法阵列,在平展的沙地上浮现出来,每个法师都站立在魔法阵的节点上,高举着魔杖,大声吟诵着聚合元素的咒文。

那个法师首领虚浮在魔法阵列中央节点上方的半空中,无数道绯红色的丝线,从阵列中延伸出来,联结着他的身体,魔杖顶端的晶石,仿佛是点燃的火炬一般,升腾着一蓬沸腾的光焰。

积蓄了庞大的火系魔法元素力量,法师首领终结了冗长的吟唱,对着沙门挥动魔杖,一道火炎的流光残留在夜空中。缠绕着朱红流火的巨大爆炎球,从地面的魔法阵中央冲出,猛兽一般的朝着沙门追击过来。

克恩斯眼瞳中闪过一缕暗金色的光华,对着悍然飞来的巨型爆炎球伸出右手,一个玄秘精致的淡金色魔法纹章,在手心中闪现。

随着一声炸雷般沉闷的爆音,那急速飞来的巨大爆炎球,猛地撞击在空气中一道无形的墙壁上面。整个挤压爆碎开来,化成了一片纷飞的火光。倒卷回去的炽热气流,激烈的翻腾回旋着,唤起了一场小型的沙尘火炎风暴,魔法阵列瞬间破碎熄灭,法师们和地面上挣扎的佣兵还有商人,全都给一片燥热的沙尘淹没了身体。连货车上的蒙布,都被残火点燃,从浮沙中踉跄爬起的人们,开始慌乱的扑打着火焰。

依凭着炽热的上升气流,黑色的巨龙载着克恩斯他们,消失在西面的夜幕之中。

“克恩斯,你直接出手把他们赶走不就好了,这个爱炫耀的老蜥蜴,就喜欢搞的这样惊天动地人仰马翻。”德伦不停的跳着,抖动衣服和靴子,想把进去的砂石清理出来。

克恩斯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艾弥丽给他们欺负啊,你应该想个骑士一样的挺身而出,守护美丽的公主!”德伦还在喋喋不休,沙门忽然用尾巴在他的臀部“温柔”的抽打了一下。

“噢!”德伦发出了极度夸张的痛呼,尖声叫喊着,“老蜥蜴,我警告你,德伦大人已经有屠龙的念头了!”

沙门连头也懒得回,“嚓”的一声,尾巴上的纯黑尖刺全部竖立了起来,在德伦面前示威一般的摇晃着。

“算了,神说过,要怜悯所有的生命!”德伦看着逼近鼻尖的锋利骨刺,委屈的坐倒,可是嘴巴里依然不肯示弱。

只有靠近克恩斯的艾弥丽,才能感觉到,在年轻法师宽大的袍袖下,那紧紧攥住的拳头。因为过分的用力,而令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从背后取出银质的竖琴,纤细的指尖温柔的划过琴弦,流淌出温婉的旋律。

“当汝心迷茫,

请聆听英雄的颂诗

坚定的声音

诉说着如矢飞驰的理想

剑是手臂的延伸

为了捍卫比生命更珍贵的荣耀

盾牌是坚实的庇护

为了掩盖战士的悲怆

即使将泥土染成猩红

铠甲也支撑着如岩的躯体

不曾倒下

......”

执念般顽固的旋律,弥散在夜风中,勾勒出一幅幅铁与血的诗画,将年轻法师心中的枷锁,也渐渐动摇了,颤动的肩膀,慢慢坚强起来。

当晨曦的光,驱散的夜的黑色和寒冷。极西面地平线上,一座高塔的淡影浮现出来。

“那是矮人族的象征,自古魔法时代遗留下来的伟大建筑奇迹,传说中通向云顶的‘世界之塔’。”艾斯看着远处的地平线,“那么大概再飞行三天左右,就能到达‘呼啸沙漠’边缘了。”

“为什么要修建这样一座塔?”德伦眺望着那完全看不到顶端的高塔。“塔顶上有什么东西吗?”

“根据神殿的秘典记载,如果蹬上这座‘世界之塔’的顶端,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大陆,古魔法时代的法师们相信,在极西的冰海彼岸,还存在着未知的陆地,于是修建这座高塔,试图远望那神秘大陆的影子。”

“那只是蒙蔽世人的说法。”克恩斯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低沉,仿佛是在用两个不同的语声,诉说这一样的话语。

“古魔法时代的法师们认为,靠近陆地的空间中,任何魔法元素都是不纯净的,它们沾染了过多的复杂情绪,变得激动和不驯服。只有穿破云层,到达天空的极点,才能找到彻底清澈的空间和单纯的元素。在这样的条件下,许多不稳定的咒文可以顺利的实现,危险而复杂的魔法试验,也会变得简单而稳定。甚至,在那接近神域的地方,可以实现人类魔法的极致,篡夺神祗专属的权能,完成创造生命的魔法!”

所有人惊奇的看着克恩斯。年轻法师的眼神空洞而辽远,似乎有无数的云烟,掠过眼瞳中的天际。他好像并不是在注视这真实的世界,而是穿破了空间,翻阅着历史和时间的演化轮回。

在同伴的注视下,克恩斯吐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语。

“巴别帝斯,世界之塔,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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