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猫的心情很不好,那个死疯子侏儒,自己明明才砸了他脑袋一下,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发疯弄得,非要说自己把他打成那样。那个老不死的几个儿子更是狗娘养的,宁愿相信一个外来人的话也不相信自己。
摸了摸鼻子,似乎又闻到了臭袜子的味道,连吐了好几口唾沫:“等老子发达了,看老子怎么弄死你们。”
揉了揉眼,抬头看了看微亮的天,这时辰,躺在床上睡觉才是正经事,都是那没有用的老娘,一点本事都没有,接连吃了几天的素,嘴巴都淡出鸟来了,先去摸几个鸡蛋改善改善伙食,再瞧瞧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打打牙祭。
咦?什么东西,原来是把匕首,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丢了东西都不知道,白白便宜了老子,黑的像个破铜烂铁一样,不知道能换上几个铜钱。
张猫蹲下身,环顾了下四周,捡起匕首插在腰间。
萧忘怀久悬的心终于放下,守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张猫早起的日子,除去去掏还没有被主人家收走的鸡蛋,张猫从来没有早起的理由。
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探出脑袋,把几个路口的窍剑都收回体内后再次隐藏起来,只要张猫不把匕首带回家,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心神感应着别在张猫腰间的窍剑,确认着方位,得出了没有意外的结论,才装作跑步的样子跑了出来,远远的吊在张猫身后。
张猫的运气很不好,他已经掏了五个鸡窝了,可是都一无所获。随着时光的流逝,附近房子里渐渐传出起床的动静。萧忘怀忍不住患得患失,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张猫等得起,自己却等不起。
当萧忘怀开始思考如何收回窍剑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张猫站起身来,解开了挂在腰间的袋子。
神窍剑脱窍而出。
张猫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放入布袋,正欲转身翻过篱笆迅速离开,脑后勺却接二连三的一阵剧痛,一声哎呦冷不防吃痛喊了出来。
萧忘怀收回紧贴着地面而归的窍剑,冷冷看着被剑柄砸的头晕眼花的张猫,静静的等待那扇门的打开。
那扇门在张猫回过神来的时候终于打开了,衣裳不整睡眼朦胧的汉子看见站在自家鸡窝旁的张猫后,迅速退了进去,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已然多了一条木棍。
张猫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一边翻过篱笆一边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成功翻越的刹那,腰间又是一道刺痛,然后便趴在了地上。
重新起身的张猫才踉跄跑了几步,粗硬的木棒终于狠狠砸上了他的背部。
萧忘怀一直以为自己对张猫的恨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当张猫蜷缩着身子任由木棒的击打而不做反抗的时候,他才知道并非如此。
怒火熊熊。
偷盗被抓的羞愧和不安这种东西对于张猫这种惯犯早已不再存在,就好像前世那些专门在大街上夹手机的窃贼,因为被事主直接抓住的次数多了,慢慢变得无所谓,有时候甚至会在被抓住后调笑一句:“也不是什么多好的手机啊。”
张猫更是变本加厉,他已经因为偷东西被抓而与主人家打过很多次了。这一点在他下手前就已经有过深刻的认识了,能偷的就是能惹得,惹不起的他根本不会去偷。
这种愤怒直到两人终于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才稍稍减退。
别在张猫腰间的匕首终于隐蔽地刺入了大汉的腰部。
大汉是被乡里人抬进李仁药家的,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可避免的苍白。后面的曲折萧忘怀并不清楚,计划成功的刹那,他便迅速离开了现场。张猫注定百口莫辩,别在腰间的匕首在扭打过程中或许无意间能扎伤人,但是刺伤的解释总是牵强。
晨练的李仁药后脚就到了,烈酒消毒,拔剑止血缝合一气呵成。
“伤口不是不深,没有伤及脏腑。”
乡民之间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拳脚冲突在所难免,只是动了刀子见了血,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仁药家来了很多人,不大的房子被挤的水泄不通。那个浑浑噩噩只会呢喃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张猫就被捆绑着等待审判。
萧忘怀选择了暂时离开,他并不是不在乎张猫的结局,而是妇人和老人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
大汉的妻子搂着留着鼻涕的儿子一个劲的哭诉,要求村长给个说法,自家的汉子被张猫伤成这样子,他们娘娘可怎么活啊。
张猫的老母亲则是一个劲地磕着头赔礼道歉。
萧忘怀没有办法直视那个已经瞎了一只眼的老妇人,更无法接受她一言不发的让脑袋往地上撞。她不是前世路边那些月收入好几千的乞讨者,她是一个真正的可怜人,一个为老来得子的宠溺无度而买单的可怜母亲。
他很想顺着众人的碎语说这个老妇人完全是咎由自取,却怎么也找不到说这句话的立场。这一次,自己这个计划的执行者,实在没有这样的脸面。
待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萧忘怀才折了回来。
李仁药看着眼前这位面无表情的孩子,淡淡道:“我以为你要么开心,要么生气,没有料到你是这副样子。”
萧忘怀无所谓的甩了甩手:“我为什么要开心?为什么要生气?”
“幸灾乐祸的开心,区别对待的愤怒。”
“无论是开心还是愤怒,我又能怎么样?”
“你真的不像个孩子。”
“如果我像个孩子,我可能已经死了。”
“那你考虑好了没有?”
这是李仁药自上次报官后第一次提起此事,萧忘怀低头走向从大汉腰间拔出的匕首道:“这把匕首给我防身好吗?”
明白答案的老人点了点头:“你应该明白的,人总是不能免俗的以貌取人,一个侏儒很难真正的被人尊重,一般的手艺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作为一个医者能很大程度上的改变这种被歧视。”
“我能明白。”
“能明白就好,你想出去就去吧,去外面的世界走走也好。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你还可以回来,老头子我再活上个十几年应该不是问题,太久了可等不到你了。”
萧忘怀看着那张和蔼的脸,本来已经轻而易举的谎言突然说不出来,脑袋沉重的连点一下头都变得困难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