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我不愿回忆。
即使我、纯一、浠柚、皦轶和彬霖关系都变得很好,成为校园中美好的一景。我与彬霖喜欢一起安静地学习,纯一皦轶喜欢互相斗嘴,浠柚在身边笑的前仰后合。虽然浠柚总在我们身边和我们亲密无间,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和浠柚之间都有着说不出来的一层网。高二那纯净美丽的背后有着令人窒息的肮脏。
也许,我愿意让高二消失重新来过,哪怕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那年,我们迎来了新人生的起点——高考。
因为高考,同学们在课下没有嬉笑打闹。因为高考,老师也变得神经敏感起来。因为高考,我们变得沉稳。也正是因为高考,我们才有了后来的一切故事。
请听我娓娓道来。
下节课是第一次模拟考试。同学们都显得异常的浮躁与紧张。
试卷和写字唰唰的声回荡在校园中。
不紧不慢地写着一模高考作文的他是那样的安静沉着。在外人看来很冷淡很潇洒,在朋友面前很安心的人,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美好的墨彬霖。
我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有事就和他商讨,喜欢等他一起走路回家,喜欢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学习。
这样卑微的喜欢我认为是不会被发现的,我也没有想过我身边是否也有这样卑微的喜欢。
喜欢不能代表什么。但我依旧喜欢他,就这样简单就好。
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月考的场景,轻巧的纸条和潇洒的字体让我无法忘记。
这么快啊,原来我们已经快要毕业了。各自分离,走向自己新的人生道路。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会慢慢疏远,原因只是比较忙而已。我不知道未来的我们会怎样。彬霖会去一个怎样的大学,而哪个女生会赶在毕业前夕向他告白。我想去的大学只有一个,而能不能和彬霖在一起,也只能看缘分了吧。我只能默默祈祷一些不可能发生的弱智事情。比如,老师判分判错了,碰巧我们志愿填的是一所大学,上了大学又是一个系的,还有我可以继续保持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然而,纯一貌似已经被我遗忘了。
我不知道这段高考的日子,纯一为何故意与浠柚,皦轶包括我疏远了。反而和陈景然更加聊得来了。
但我坚信,纯一和我依旧是最好最好的闺蜜。
当我为了我和纯一的尴尬关系想办法缓和时,一张轻巧的纸条再次放到了我的衣领里。
还是同样的细致的折法,干净的纸张。我恍惚地打开了,上面写着:
“爱阳,下午有事吗?想和你出去聊聊。”
我下意识地问头看了一下彬霖,彬霖依旧专注地写着。
“爱阳!警告一次!”班主任老师点了我名字,认为我在抄袭。
我马上低下头认真做卷子,悄悄打开纸条,缓缓写上一个字:
“嗯。”
我慢慢把纸条按照折痕折好,抓在手里假装挠挠后脑勺,便把纸条轻轻丢到了彬霖的桌子上。
彬霖用他修长的手指打开了这张仿佛如昨日一般清晰的高一的作弊纸条。
他看到我的纸条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那我今天就在‘时光,下午’等你。”
一句“等你”让多少人为之心动,“等你”是我心目中最幸福的词了。那时的彬霖已经等了我4年了,而我却一概不知。
我继续小心写下:“嗯……纯一能去吗?”
“别了。”
这句话越看越奇怪,是让纯一别来了,反而写的像要分别一样。我也就没有回给彬霖。
时光,下午
我驻足在了咖啡厅的门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才高一吧,转眼都要毕业了。
我笑着走进咖啡厅,阿杜依旧热情地招待我。就在这三年中,我遇到烦心事绝对会和纯一、浠柚、皦轶和彬霖来这里喝喝咖啡,聊聊今天班主任是不是脑袋的筋又崩断了的话题。而现在我突然觉得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那样陌生。
阿杜看见我,礼貌地微笑:“彬霖在等你。”
等。
又是这个等。
回首当初我才发现‘等’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虚伪的借口,一杯烫手的热水。
“我帮你点好了奶茶,加了冰块。”彬霖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细致周到,如夏天的香樟树,我们总可以在下面乘凉。
“谢谢。”我坐在彬霖对面。看看周围,我终于发现,这三年中改变了什么。从最早报道时他对那一声‘爱阳’的冷笑,到每一声的‘爱阳’都能如清风吹过。从因为道歉而一起喝咖啡,变成了时不时来咖啡厅小聚一会儿。从尴尬的被迫一起回家,到每一天都会习惯了有他的陪伴。从陌生的冷漠,变成了熟知带来的温情。
三年了,阿杜老了,但是他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憨态可掬的形象依然印在我心里。而当初暗恋彬霖的阿杜的妹妹Iris也已经在三月份订婚了。并且还诚心邀请了我们去她的婚礼。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和同学参加陌生人的婚礼吧。
复古温雅的情调一直萦绕在我身旁,清新舒缓的音乐播放着。少去了小吃店嘈杂的声响,反而这里更让人能够自然的静下心来。
我喝了口奶茶,温度正好,十分清凉。就连彬霖点的奶茶都要想他一样这么完美吗?我心里暗暗的想。
彬霖淡淡地问我:“你准备去哪个大学啊?”
“我?我能考上哪个名牌大学啊。”这种假谦虚,是我曾经最讨厌的。但是不知不觉中我也习惯了说假话。本来我学习底子还不错,加上经常和彬霖一起自习,学习也就很好了。
对了,高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墨彬霖,高二理科班,年级第一名。
夏皦轶,高二理科班,年级第二名。
爱阳,高二理科班,年级第六名。
浠柚,高二理科班,年级第十一名。
陈景然,高二文科班,年级第四名。
开纯一,高二文科班,年级第三十二名。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没错,我们在高二那年分了文理班。彬霖不喜欢那种被条条框框起来的诗词歌赋,虽然他文科成绩也排在年级前五,但他还是选择了理科。我的物理成绩不错,但是数学几何很弱,搞不清楚思路。我很喜欢历史,有着古墨的文化气息,但是地理之类的完全晕菜。是皦轶拯救了如此纠结我。
皦轶转过身趴在我桌子上问:“爱阳,你选择哪科啊?”
“我?我不知道呢。”
皦轶不屑地说:“我选理科。只有那些文绉绉,喜欢读死书的女生才会选文科呢。多无聊。”
我有些尴尬,想不到纯一这样活泼的女生也被定义为了文绉绉,还真是可笑。
“彬霖,你选哪科?”皦轶的目光越过我,和彬霖交谈。
“我随便吧。”
“喂。墨彬霖!我可是你好哥们,你哥们选择了理科你也必须选理科啊。难道你想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啊。以你的个性很有可能以后两年,你都不会和同学说话。”
彬霖苦笑:“那好吧。理科咯。”
皦轶顿时笑的很灿烂。
我回头看向彬霖:“就这么随便吗?”
“我没差啊。都差不多吧。学理科发展也会更大些吧。”
‘我没差啊’这四个字可不是谁都能说出口的。当然彬霖确实有他骄傲的资本。
彬霖在回家的路上和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像是中了毒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做了彬霖的好朋友。
“和我一起学理科吧。”
就这样,我和纯一每天上学,都会走向不同的大楼。不知不觉也习惯了没有纯一陪伴的日子,而我和纯一唯一能见面的时候就是早上上学和放学之后了。
之后的我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也一直保持到了高三。
考上我心中理想的上海复旦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我所读的高中时全国的人都想跻身的北京大学附属中学。只要是年级前三十考上个上海复旦也就是随随便便的事。
但我知道,彬霖的志愿应该是出国或者在清华北大吧。
“这样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直升北大。”
直升北大,这四个字一直在我脑中萦绕。
“很好啊。加油。”我不知道在我说出这句话中眼中的悲伤是怎样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答应给了你一块糖,在你可以吃掉的时候,又被别人抢走了。
不只是我的幻想还是现实,我明显的看到彬霖迟疑了一秒,紧接着才淡淡地说:“皦轶要去读复旦。”
那个人又换给我一块没有那个好吃的糖,但我总归是有了一块糖。有了皦轶在就不怕和彬霖见不了面了,我暗自庆幸。
我尽量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奶茶。突然觉得奶茶是苦的,就像纯一第一次喝的时候。
“纯一要考北影去当演员。”
彬霖会心地笑了:“那挺好的。才艺丰富多彩,文化课一塌糊涂的她长得也漂亮。不当演员倒是可惜了呢。”
哪有。纯一明明文科学习的很好了。看来年级三十二名在彬霖眼中就是一塌糊涂吧。我不想再说些什么。这时突然觉得我们真的真的要分开了。那种感觉会让人窒息,喘不过气。
在离开咖啡馆前,我坚定地看着彬霖说:“我去上海复旦。”
彬霖微微点头。
我只是想告诉自己,不要再追随他了,他有自己的未来与人生。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小白点罢了,不用再去苦苦追随了,离开他吧。
高考的日子不得不说真的很难熬。
总感觉想让时间过得快些,可是时间又偏偏觉得过得很慢。当在复习的时候,发现了知识那么庞大,就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可是时间又偏偏过得飞快。超负荷的学习压力带给我们的是每个学生的沉默寡言,与下课所有同学依旧自习的安静教室。每个学生都想从这个黑洞里逃出来,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艰难地爬出去。
每节课都是无休止的做卷子,一模,二模,三模,庞大的题库让我们叹为观止。每天晚上在学校要自习到8点,如果卷子做的不好又要拖到9点。
没有经历过高考的人永远不懂那时的气氛。
虽说是很艰难,但我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愿意回到那个高考的阶段。高考时的经历真的很美好。嗯,很美好。
高考前的一个月。
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彬霖。我悄悄把门关好,接听电话。
“喂。爱阳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完全不像皦轶那样的低沉。
“嗯。”
“对了。Iris的婚礼是这周六吧,我们要不然一起?”
我有些犹豫,毕竟我还答应了要和纯一一起去,但是我和彬霖一起去的话又会觉得内心很舒服,还真是个苦恼的问题呢。
“我答应了纯一和她一起去呢。怎么?你抛弃了皦轶?”我打趣到,不想让彬霖失望。
彬霖待人都很温润,笑笑回答:“那没关系。皦轶他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们家好像不让他出去了,毕竟高考嘛,呵呵。”
连皦轶这种这么爱打酱油管闲事凑热闹的阳光男生也被家长pushtoofar了,难免有些失落吧。想不到平常有个性的皦轶也会乖乖听家长话,想想这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还有什么事吗?要不先挂了,我还要复习。”等开到我还没有做完的练习卷,我只能冷冰冰地回掉彬霖的电话。
“你没写完作业?都这么晚了,你的效率还是没提高啊。”
真的是恨到牙根痒痒啊,谁像他这样的作业狂魔啊。
我坐在椅子上开始漫不经心地写作业:“哟,大少爷我可没你那作业外挂。像您这种神人我还真是踮着脚都够不着您的后脚跟呢。像我这种人,才不配和您攀比呢。”
彬霖无奈苦笑:“怎么越来越会挖苦人了。三年来我算是看清楚你了,表面上你文静儒雅,内心却是尖酸刻薄之人。”
看清楚了吗?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你不也是吗?你的话可是经常让我语塞啊。”我反驳道。
彬霖平静地说:“那是你智商不够。”
我气不过:“喂,我写作业了。”说罢把电话挂断,用力扔到床上。
笃,笃,笃。
“爱阳,出来吃点儿水果。”我那个天天就知道养生美容的老妈又来敲门让我休息了,就是她这样清闲才把我带进沟里的。
我打开门,拉住老妈的手:“好了,我没写完作业。你吃完也早点睡吧。”我想赶紧把老妈轰跑,因为我真的不敢确信我打电话的声音老妈没有听到。
老妈清了清嗓子:“咳。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我真是怀疑建造房子的施工方是不是豆腐渣工程,隔音效果怎么会那么差,明明记得之前老妈在做瑜伽啊,我在二楼打电话都能听见。“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
老妈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刚才看你关门就上来了,你以为老妈是吃素的啊。看你鬼鬼祟祟那样。再说了,你住的是什么位置啊。北京市的别墅区,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我开始不耐烦了:“随便一同学打来的,问我题嘛,总不能不回答人家吧。”
“问你题?我都听见你说什么‘大少爷我可没你那作业外挂’,快点如实招来。还是个男同学,爱阳你的心思……”
我得赶紧打乱我妈的思绪,省得她又胡思乱想:“得了吧。就一朋友,我后桌,平常对我也挺好的。”
老妈笑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个年纪也正常,但是心思还是要放在学习上啊。这高考也就一个月了,别总想些没用的。哦,对了。肖密快回来了。得,你快写你的吧。”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就一片空白了,木木地关上门哪有心思写作业啊。肖密快回来了,肖密快回来了,肖密快回来了……着六个字一直在我脑中萦绕。
突然手机又响了。原来是短信啊,我解开手机密码一看,手机上显示了纯一十一个未接电话。可能是刚才和彬霖打电话,和老妈聊天时错过的吧。
第一条短信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爱阳,我在你们家小区门口等你。”
时间是晚上9点17,我看看表现在已经9点30了。我来不及换睡衣急匆匆就从二楼跑了出去。
“这么晚去哪儿啊?”
我边跑边说:“纯一在咱们小区门口,我去找她。”
等我跑到小区门口,纯一还坐在台阶上等着我。
纯一看到我一脸委屈地说:“你怎么才出来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看看我腿上胳膊上叮了多少个包。”
“对不起啊,刚才和彬霖打电话没注意。”
纯一冷哼一声吗,示意我一起坐下。
我依旧意识不清楚:“这么晚了,不复习找我干嘛?”
纯一突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爱阳,不管怎样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吗?”看着纯一那样清澈真诚的眼睛,我平静地点点头。
纯一仿佛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我再次确认:“那,浠柚和我谁更重要?”
我真是被纯一的天真给打败了,我拍拍她的手:“纯一,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纯一笑笑没说什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知道纯一这么晚出来约我,问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关于好朋友信任度的问题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纯一看着地面,双手抱住膝盖:“我想我是喜欢上了夏皦轶那个笨蛋。”
“啊?”我有些微微惊讶,没有想到纯一居然喜欢上了皦轶,我们大家都一直认为陈景然会和纯一在一起,没想到纯一心中的男主角居然是皦轶。
纯一继续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爱阳,你知道杜鹃鸟吧。”
“当然知道啊。就是那个生完鸟蛋就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别的鸟的鸟窝里,让其他鸟来照顾。反正我觉得杜鹃鸟挺自私的,狸猫换太子。”
纯一点点头:“可是我也认为杜鹃也是源于爱啊。它们是很偷懒,因为它们自己知道它们偷懒养不活雏鸟所以就送给别的鸟啊。它们是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活的更好才这样做吧。”
我不禁惊叹,原本豪爽的纯一居然也有温情的一面:“啧啧,学了文科就是不一样,和我们理科人的腔调都不一样了。”
纯一忍不住推我肩膀一下:“闻闻,满嘴的物理公式味道,难闻死了。你以为你选了理科我真的不生气吗。就我一个人去文科,真是的。”
“不是有陈景然陪你吗。”
突然,纯一又沉默了,继续刚才的“杜鹃论”。
“故事里,我就是杜鹃妈妈,皦轶就是杜鹃宝宝了。”
我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另一个鸟妈妈就是浠柚了。”纯一讲到这里不禁苦笑。
浠柚?我一直觉得浠柚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不可能和纯一产生隔阂啊。两个同样干净简单的女孩难道也会同性相斥?
我抓住纯一的手:“纯一,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吧。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算了吧。”
当我听到高一那年的跨年夜浠柚就向纯一示威后,我的脑袋又空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纯一站起来看着对面的夜景:“告诉你也没用啊。而且那个时候我和皦轶也不算太好吧。”
夜晚的凉风吹拂过纯一白皙的脸庞,零散的头发挡住了纯一的大眼睛。
我站起来看着纯一瘦弱的背影竟有些心疼,但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别让自己伪装得太累。放下吧。”
纯一回过头看我,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形成了一层薄雾:“我没事。就是舍不得。”
“相信我,皦轶很好,浠柚也很好。”
纯一抱抱我:“当然。”
其实那一晚纯一没有告诉我她想说的,当她见到我的那一刻她还是退缩了。她是实实在在的害怕,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不过我也庆幸还好她那晚没有说,要不然我不知道我的高考是怎样熬过的。如果她告诉了我,我们的命运就都会改变成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了。
晚上11点我才匆匆写完作业,躺在床上。
祝自己,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