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长琴对自己的弄琴技术胜券在握,根本没把孟和看在眼里。他一直为天下人尊为乐神,至今还没有人能与他挑战琴技,否则他早把乐神的位置让出来了,他可不是贪图名利之人。墨斓料想孟和年纪小,必输无疑。桑斯儿对于他们的琴技与身世都不了解,不知道谁优谁劣,但她心里希望孟和会赢,便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眼神交汇,孟和感应到她的心思,对她点点头,必胜的信念更强了。
千风当然是站在主人这边的,它知道太子长琴不是一般强劲的对手,不知道要超出‘气死人’多少倍。千风手里捏着一把汗,全身绷紧,注意力全在孟和身上,仿佛这样能给孟和力量。
两位仙童,则是一幅看热闹的神情,恭恭敬敬立在墨斓身后。
时近傍晚,夕阳西下,凉风习习。场面有点冷,安静得喘气声都能听到。
太子长琴放开桑斯儿,伸出手掌往前方作一手势,便有一张琴出现在众人眼前,琴下面还有桌椅,他说:“这是普通的瑶琴,没有任何法术仙术,咱们就用它比赛。比赛的规则是一局定胜负,胜方决定我能不能做桑斯儿的师傅。白公子,你觉得如何?”
孟和看一眼那瑶琴,说出自己的想法:“既然太子定了规则,我就来出这个题。比赛以《孟姜女》为题,不限曲牌,不限音律,可以自由发挥,就用这张琴弹奏一曲。”
太子长琴开始以为出什么偏题难题,原来这么简单,难度恐怕连三成功力都用不到。他走到琴前,坐了下来,神态颇为雍容华贵。然后说:“我已经占尽便宜,理应由我先来为大家献上这首《孟姜女》”
他说的占尽便宜,大家都明白,是指他年龄大了孟和近万年,见多识广,技艺精湛,天下无敌。
琴曲开始,节拍缓慢轻柔,悠扬清雅,让大家好象看到一个温情脉脉的美丽女子,举止端庄,容貌清秀,落落大方,柔情似水。
经过充分酝酿后,曲调开始更多的变化。时而活泼轻快,悦耳动听,时而华丽高雅,浓情蜜意。似乎在告诉人们,孟姜女新婚之夜,来了许多庆祝的亲朋好友,欢歌笑语,兴高采烈。孟美女象华丽的贵妇人,应酬自如,心情美好。与夫婿双双进入洞房时,有些紧张害羞,又多么的甜蜜温馨。
接着,进入主调的高潮。琴声急促,抑扬顿挫,黯然神伤,而后尽是愁云惨雾,悲痛欲绝之声。把孟姜女的心情,演绎得出神入化。
高潮退去,琴曲渐渐平稳柔和,再加入一段明显的带着空旷意境的节奏。最后,用泛音奏出余音袅袅的效果。孟姜女看破红尘,随夫而去,留下千古绝唱给世人。
一曲弹毕,真正是技巧娴熟,手到擒来,一首完整的琴曲,从“散起“、“入调“、“入慢“、“复起“、“尾声“,每个音节无不让人动容。太子长琴起身,示意让孟和开始。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就是那孟姜女,千里寻夫哭长城。除了孟和,没有人鼓掌,因为都被音乐迷惑,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
孟和轻轻拍掌叫好:“果然名不虚传,能听到太子的琴声,是晚辈三生之幸。”
孟和话音打破沉寂,众人这才清醒一些,都为太子长琴鼓掌,赞叹不已。
孟和不急不慢,坐到琴前,并没有抬手演奏瑶琴,而是一幅深思的神态。大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期待地看着他。等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自己时,孟和才开始清清嗓音,正襟危坐。
他说:“孟姜女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所以我没必要再重述一遍。我只说一说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讲讲鲜为人知的番外。孟姜女是姜、孟两家合养的葫芦所生,所以跟随两家姓,是姜孟两家的掌上明珠,童年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长大后,聪明美丽的孟姜女嫁给了满腹诗书、温文尔雅的范喜良,他们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情比金坚。遗憾的是,他们的新婚生活只过了短短三天,蜜月还没度完,两人就被官兵无情地拆散,范喜良被抓去修筑长城了。
孟姜女从此日夜思念自己的夫君,盼着他回来。可是,一年过去了,丈夫音信全无。春去秋来,望眼欲穿,一直没见到他的身影。刻骨的相思,让孟姜女魂牵梦萦,茶饭不香。冬天马上就要到来,长城在荒山野岭之上,那时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人身肉体怎么受得了,更何况自己的夫君是个书生,白嫩如雪,弱柳之姿。孟姜女想到这就心如刀割。于是,她连夜赶制出御寒的棉衣,告别家人,直奔正北,长城的方向,寻找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
(说到这里,孟和的语气变得忧伤、凝重、甚至开始悲痛。)
这一路奔波,一位弱女子,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饿了,啃口凉窝窝头;渴了,喝口凉生水;累了,坐在路边歇歇脚儿。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她一刻也不停留。即使感冒发烧、脚泡糜烂,也没能让她退却半步。她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山,淌过了一条又一条的河。路是那么长,那么远,感觉总也走不到头。问路人长城的方向,路人总告诉她,还远着呢,远在天尽头。她心想,不管长城有多远,不管穿烂多少双鞋,也要找到自己的丈夫。一夜,睡在荒凉的破凉亭里,她梦见阴森森的幽魂,穿着灰白长袍,飘飘荡荡,双目发出绿光,眼神忧怨,不声不响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吓得瑟瑟发抖。醒来惊出一身冷汗,那样也没有让她放弃寻夫的念头。
不知走了多久,孟姜女终于看到高高长城,那长城真长啊,朝东西两边看,看不到头,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哪一边。她想,自己的夫君身体弱,工头一定是让他去温暖的东边修城墙了。孟姜女先从东边开始寻,一个一个民工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范喜良,长这么高,皮肤白白的,容貌很英俊,脾气很温和,从来不跟人红脸。大家都摇头,说没看见过,不认识。走了十几里,才碰到一位主事的。主事的告诉她,范喜良因抗旨不来,被发配到最西边,最寒冷的那头,在雪山上修筑长城呢。孟姜女肝肠寸断,夫君这得要受多少苦哇。
孟美女又走了两天,从东边走到最西头。那里寒风刺骨,满眼萧瑟,路上饿死累死的尺骨成堆,来不及埋葬,就地填在城墙下。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范喜良的消息,没想到竟是噩耗,说是他来没几天就死了,饥寒交加,疾病缠身,不死才怪呢。孟姜女是满怀希望来寻他的,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是因为坚信他还活着,正在等她送寒衣来。没想到,夫君早已弃她而去,天各一方了。孟姜女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完全崩溃。她哭了,拍着城墙上的青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日月无光。在场的民工,平时死都不眨一眼的,也被她哭得满脸热泪。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哭倒了长城,露出一堆堆白骨,她听说亲人的骨头能渗入亲人的鲜血,她豪不犹豫地咬破手指,滴血认亲,找出丈夫的尺骨,抱着骨头,她又哭了:“为什么不等我,留下我孤独一人。相公,你睁开眼看看,我比以前勇敢了,为了你,是我自己一个人从家里走到长城,我来看你了,你和我说说话吧。相公,你说过要陪我到老的,我们将来要养一大群孩子,你说话不算数。相公,你好狠心啊——”
流着泪,她包好丈夫的骨头,毅然往山下走去,那里有一条长长的河流。孟姜女怀抱着丈夫,万念俱灰,纵身一跃,跳入湍急的河流中,追随她的夫君而去。留给世人一个孤独的背影,还有河流永不停息的悲歌。”
大家又一次听到这个感天动地的爱情传奇,黯然失色,忧伤不已。
孟和这才开始弹奏太子长琴刚才弹的瑶琴。
只听,第一声悲怆悠远,直贯长空,象把利剑,直刺心扉。大家禁不住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再听,第二声哀思如潮,连绵不绝,排山倒海,直拍心胸。大家忍不住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最后,第三声,只有一句诗能形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琴曲结束,所有人都鼓掌了,但没人说话,大家仍然哽咽难言,悲悲凄凄。此时,胜负自在人心。
太子长琴感慨:“怪道人类是万物之灵,果不其然,头脑强大。孟和不但琴艺过人,而且煽情之招,百战百胜,只用嗓音就能控制人心。高!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