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殷先生竟然也做起了梁上君子。”
殷皓看了土肥原贤二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听说日本武士有一种切腹自尽的规矩，要是咱把今天在这里听到的东西说了出去，不知道少佐会不会引责自尽？”
土肥原贤二的脸色变成了铁青一片。他表面上只是关东军满铁守备队的一名少佐，真实身份却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驻北京的暗探。这一次来紫禁城会见宣统，正是受了上级的指派。要是殷皓真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不仅帝国的事业会遭到重大的损失，他也会被上级要求切腹自尽。
“殷先生这么做，就不怕大日本帝国的报复么？”土肥原贤二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咱的下场如何，还不劳土肥原先生操心。”殷皓右脚一磕，重重地击在从地上爬到自己身后的一名侍卫的胸膛。只听得一阵脆响，侍卫的胸骨和肋骨断成了无数截，口中吐出了一团血块，再也爬不起来。
“只要少佐答应我一个条件，今天的事情，咱就只当没有看见。”
“什么条件？”
“很简单，满铁今后不得拒运‘逍遥帮’的货物！”殷皓笑着说道。
自从殷皓擅自抬高军粮的售价以后，作为报复，满铁已经拒运“逍遥帮”所有的货物。虽然从目前看来，所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但随着“逍遥帮”的发展，这个禁运令造成的后果，只会越来越严重。
土肥原贤二沉吟了片刻，面色渐渐地缓和了起来。对方提出的条件不算过分，他有足够的把握去说服黑龙会的佐藤浪速会长，至于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的中村雄次郎社长，倒是麻烦了一点，毕竟中村社长的儿子，是死在了“逍遥帮”的手里。
“好！希望殷先生不要食言！”土肥原贤二缓缓地说道。
李三右手勾住殷皓垂下的右腿，身子一荡，借势跃上了宫墙。
“好窝囊的巴图鲁，好脓包的皇帝！”殷皓猛地将被自己敲晕的年轻男子掷向了墙下的众人。大笑声中，两人在宫墙上上下穿梭，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朦胧的晨霭中，“广安门”外的一处小坡后，燃起了袅袅的青烟。
“用‘正大光明’的牌匾烤出来的土豆，味道是好一点啊！”殷皓含含糊糊地说道，一边往嘴里塞着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土豆。
“味道是不错，这会儿要再有坛酒喝，就更好了。”李三从殷皓的手里抢过了一枚烤熟的土豆，顾不上烫，直往嘴里塞。这家伙吃土豆居然不用去皮，往嘴里一塞，半个土豆就落了肚。
殷皓和李三一同去紫禁城偷“正大光明”的牌匾，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当真将这玩意偷了出来，又大感头痛。这玩意太惹眼，恐怕没有一家古玩店敢收，随便丢掉的话，又有点不太甘心。两人商议的结果，是将这玩意劈了当柴烧，再从附近一户农家的地窖里偷了一堆土豆，大快朵颐了一顿。
“这玩意怎么这么经烧？”殷皓偷偷从身上摸出了扁铁酒壶，趁李三正全神贯注地从火堆里扒出土豆的时候，赶紧喝了一口。
“哈，最后一个，归老子了。”李三拍了拍土豆上的火灰：“那当然，这块牌匾是一整块黄花梨做的，光这么好的一块料子，就值四千块大洋，这可是老子吃得最贵的一次的土豆。”
“咦，你原来还藏了私货啊！”李三笑着从殷皓的手里抢过了酒壶。
“他娘的，就是怕你小子不给老子留一点，才不让你知道的。”殷皓接过李三丢过来的空酒壶，做出了一副苦脸。
李三笑着说道：“咱李三今天是输得心服口服，明天正午之前，咱一定带着‘燕子门’的所有弟兄，来拜见殷爷！”
┄┄┄┄┄┄┄┄┄┄┄┄┄┄┄┄┄┄┄┄┄┄┄┄┄┄┄┄┄┄┄┄┄┄┄
铁狮子胡同，既是北洋政府总理府的所在地，也是诸多军政要人的住地。胡同口的一处宅院里，一个年约五旬的干瘦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象牙嘴烟枪，从贵妃塌上坐了起来。
“‘逍遥帮’的殷皓，还在客厅里候着么？”老人接过了盖碗，鼓了两口清茶，吐进了塌下的铜质溜金痰盂。
“嗯，不过五爷，张之江不是和您老有旧怨么，这殷老板所求之事……”汉子接过了老人递过的盖碗，小声地说道。
“你是想问，咱为什么不同意殷皓所求之事吧？”老人三角眼一翻，懒洋洋地说道：“咱怎么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么？你收了姓殷的十万大洋的事，想瞒我多久？”
老人的声音虽轻，落在汉子的耳中却如同雷鸣一般。“扑通”一声，汉子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脑袋不停地磕在了地上，全身瑟瑟直抖。
“是小的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昨天在陕西巷的怡香院收了姓殷的一个属下的十万大洋，答应帮他说点好话，小的真没有背叛五爷的意思啊！”
“是殷皓手下的余福生吧？”老人冷哼了一声，朝这汉子身后的两个男子点了点头。
“五爷，五爷，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小的这一次吧！”汉子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地上很快便现出了斑斑的血迹。
“扑”的一声，两把匕首几乎同时插穿了汉子的胸膛，汉子的求饶声突然中断了，用尽全身气力抬起头来，带着泪水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老人，嘴唇微微张合，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把这里弄干净。”老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汉子轻轻颤抖的四肢。
“殷老板，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殷皓睁开双眼，一个身穿白绸短衫的干瘦老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赶忙站起身来，向这人抱了抱拳。
“哪儿的话，就冲童五爷在道上的辈分，咱这些做晚辈的，只不过等了这一会儿，算不得什么。”
老人笑呵呵地在殷皓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了下来，端起了案几上的盖碗。
“不知道咱提出的请求，童五爷考虑得怎么样了？”
“按理说，殷老板大老远地从龙江来到北京，咱应该同意您的请求。只不过么，咱想来想去，还是不能同意。”
“童五爷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殷皓和余福生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满脸的疑惑。“逍遥帮”提出的条件，已是相当优厚，凡是“逍遥帮”进入关内的货物，对方抽取六成的利润，“逍遥帮”只取四成。在他们想来，童五爷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大安帮”的事情，已经搭上了美国驻中国公使史密斯这条线，童五爷即使不愿意帮忙，也无大碍。殷皓所看重的，是“逍遥帮”能与京津一带的青帮势力结成同盟。这，也是他花重金买通童五爷最信任的属下的原因。
“这可是殷老板自己说的。”童五爷轻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盖碗：“听说‘燕子门’已经归顺了殷老板，只要殷老板把李三的人头交出来，青帮可以不要那六成的利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