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们笑够了没有？”殷皓板起脸说道，但随即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哼，回去么，等我自己愿意回去的时候，再回去。要我不愿意回去，谁也别想赶我走！”熊若盈撅起了嘴巴，眼眶早就红了起来。
她平日过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从码头跳下河中之时，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用。身上带的一点银票，早就花了个精光。
像小偷一样去窃取别人的财物，熊若盈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去做乞丐么，倒是有过这打算，可看看街上那些脏兮兮的乞丐，隔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一股酸臭的味道，要她换上这样的行头开始自己的乞讨生涯，实在是下不了这决心。
困了，就钻进别人家后院的草堆里睡上一觉；渴了，就喝几口江水；饿了，就去小贩的馒头摊前傻傻地站着。小贩看少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衣着举止又不像寻常的乞丐，多半会给她几个。要不是随身携带的这一把手枪，有好几次熊若盈都险些吃了大亏。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实在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段日子。但她生性倔强，此刻竟没有吐露半分。
对这个少女，殷皓实在是头痛万分。杀又杀不得，赶又赶不走。他并不是惧怕上海熊家，只是大事未定，这当口，却也没有必要为了熊若盈的事情，横生枝节。
“上马！”
殷皓向熊若盈递出了一只手。少女一见，满脸欣喜地伸出了右手。殷皓略一使劲，少女柔软的身躯已经坐在了殷皓的身前。
“你们先回去，我把她安顿好再来！”殷皓双手一拉缰绳，战马撒开四蹄，飞奔了起来。
“殷爷，殷爷……”留在原地的十几人面面相觑，这些人都是长子的手下，要是殷皓出了什么意外，不说别人，长子就会活剐了他们。
“别叫了，凭殷爷的本事，这小小的龙江城，还有谁能难住他。再说了，你没看见殷爷正和那娘们在一起么，别坏了殷爷的好事！”汉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第一次骑马么？”殷皓看了看坐在他身前的熊若盈，少女的脖后跟都变红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上海熊家的乡下别墅里，有好几匹英国纯血马，熊若盈自小就在马背上嬉戏。此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却仿佛跳到了嗓子眼。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和除了父亲和哥哥以外的男人，靠得这么近。就算是舞会上，只要她稍露不满，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也会一个个吓得拉远了距离。
两人策马从路上跑过，路边的摊贩远远地听见马蹄声，便惊慌失措起来。在龙江城里敢策马而行的，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你身上有钱没有？有的话，就给我一点。”熊若盈突然对殷皓说道。
“有啊，怎么？”殷皓笑了起来。这少女实在是有趣得很，算上这一次，两人不过见了三次面，她居然会大方已及地向自己讨要钱财。
殷皓拉住了缰绳，熊若盈拿着殷皓给她的一百块大洋的银票，从马背上挑了下去。
“廖叔，廖叔！”少女跑到了一个馒头摊前。一个脸庞瘦削、胡子拉碴的汉子，在热气腾腾的馒头摊后惊讶地扬起了脸。
“廖叔，这是我这一段时间欠你的馒头钱。一共是５７个馒头，这些钱，够了么？”熊若盈不由分说地将银票塞到了汉子的手中，汉子展开看了看，竟是惊呆了。５７个馒头，撑死了不过一块大洋，哪里会值这么多钱。
“够了，够了，那些馒头，是咱送给你吃的，哪里能要你钱……”汉子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够了就好，谢谢你啦，廖叔。”少女嘻嘻地笑了起来，又拿起了几个馒头：“这几个馒头，就送我好不好？”
“给你一个，廖叔的馒头可好吃啦。”熊若盈的嘴里塞满了馒头，含含糊糊地说道。这馒头，不过是掺了糠皮和黑豆的东西，这个千金小姐居然吃得狼吞虎咽。
“好了，我请你去吃一顿大餐好不好？”殷皓三两口把手里的馒头吃了个精光，笑着说道。
“不骑马了，还是走路吧。”
走出饭店，熊若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正午的阳光透过楼房的间隙，照在她白如细瓷的脸上，少女的嘴边，露出了两个细小的酒窝。这少女虽然不及安娜和金柔那样娇艳，也自有一种沁人心肺的动人之处。
“你准备把我送到哪里去？”熊若盈把手背在身后，像一只小鹿般，不时踮起脚，在道路两旁小树的阴影里跳跃嬉戏。
“你会说俄语么？英语会不会？”这两句话，殷皓分别用俄语和英语说出。
把熊若盈和安娜安置在一起，这个主意殷皓承认是很臭。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和其他人一样金屋藏娇么，且不说少女与自己毫无关系，这少女倔强的性子也让殷皓很是忌讳。把她强行赶出龙江，弄不好她又会来一出跳河逃跑的把戏。
“不会。不过我会说一点英语。”熊若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嘻嘻地笑道：“是不是你有一个俄国妻子，或者是你们称为老婆的，你打算把我安置到你家？”
殷皓不禁张目结舌，这少女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打算让你和一个俄国女孩住在一起，这个女孩么，至少暂时还不能称为我的妻子。”
“你留在龙江，真的只是因为对我感到好奇么？”
“嗯。还有，我想问你，你那次在远东旅馆，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凶巴巴的。”熊若盈用鞋尖踢飞了一块小石子，突然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殷皓。
就为了这个理由？殷皓笑了起来，这个全身都荡漾着青春se彩的少女，有时候却表现得像一个孩子。
“不为什么。”殷皓忽然有种恶作剧的想法，轻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嗯，主要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殷皓纵身跳上了战马，用马靴上的马刺轻刺了一下马腹，大笑了起来。熊若盈的脸庞变得通红，轻轻地啐了一声，从殷皓的身后翻上了战马。她的骑术虽然比不上如今的殷皓，但在上海滩的一群小姐少爷中间，却是大大的有名。翻上一匹奔跑速度不快的战马，自然算不得难事。
“坐稳了啊！”殷皓猛地一抽马鞭，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突然间加快了速度。熊若盈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挽住了殷皓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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