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兄弟，你总算来了。大帅本想亲自迎接，可不巧昨日半夜受了风寒。来来来，容我来给你介绍介绍。”高虎亲热地牵过殷皓的马。
那个面容与高崇文相似的军服男子，是其弟高尚武。其余十余位军人，是黑龙江督军——高烈臣属下师旅级以上的军官。殷皓心中不由冷笑，他打算托庇于高烈臣，又岂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权势。这人摆出这样的场面来迎接他，实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高崇文本就对父亲让他前来迎接此人大为不满，此时见殷皓旁若无人地拉着安娜的手一同进了门，心中更是恼火。但看了看身边只微微一笑的高尚武，便强自忍下了嘴边的话。这时代女子的地位虽高于前清时期，但除了少数作风新潮的女子，一般的女子很少抛头露面，与女子并肩而行更是大失礼数的事情。殷皓对此不明究里，不过就算他知道了这些陈旧的规矩，也根本不会理睬。
这座宅子从外面看只觉极大，行在其中才发觉纷繁复杂处更令人咋舌。大大小小的房屋不下数百间，从刚才走进的大门算起，前后已走过了四重门，这还不包括各个院落之间相通的便门。
“久仰殷先生大名，因身体抱恙未能亲迎，失礼了。”高烈臣拉过殷皓在自己身旁的座位坐下。这人满脸红光，哪有一丝病态。
“来来，大家都坐下。”高烈臣的双手在空中按了按，转过头对高崇文说道：“崇文，一路上殷先生可是救了你两回，今天你可得向他好好敬上几杯。”
酒过三巡，高烈臣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嘴，众人见状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杯筷。一个正埋头大吃的军官被高崇文狠狠瞪了一眼，只得讪讪地放下了筷子，满嘴的食物一时之间哪咽得进去，模样甚为滑稽。
“这次让犬子去俄国，本想开辟一条新的商路，没想到白军如此不堪一击，还累得犬子一行差点丧命，多亏途中遇上了殷先生。”高烈臣接过高虎从怀中掏出的一张银票：“这是一万块大洋，略表谢意，还请先生收下。”
殷皓神色漠然地接过银票，看也不看便往怀里一塞。高崇文双眉一挑，正待说话，却不知为何又闭上了嘴。
“高虎对先生很是推崇，不知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咱答应了虎哥来投靠大帅，自会做到。”殷皓满不在乎地夹了一筷子菜。
“姓殷的，咱忍你很久了！”高崇文猛地拍响了桌子，“这里是你装爷的地方么？你小子不要登鼻子上脸！”
“大帅求贤若渴，连先生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打算重用。生意场上的规矩，付钱前总要验验货的成色。先生不耍上几招，好让大帅觉得物有所值，也就罢了。以先生今天的举止，只怕是难走出这个门啊。”高尚武坐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咱不是天桥底下卖大力丸的主，想看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玩意，大街上有的是。至于说咱的举止，一向如此，你要看不惯，那自是你的事。”殷皓似是没看见高虎递来的眼色，朝桌上的众人抱了抱拳，站起身来。
“大帅既然没有容人的肚量，在下就告辞了。”他一向吃软不吃硬，倔强之气一发作，再也不愿和这些人多说半句话，大步向外走去。
高烈臣捧起盖碗，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手握一省军政大权，就算是和他明争暗斗的林雨亭，也会给他几分面子，没想到今天却“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眼睛一瞟高崇文，高崇文抽出腰间的“王八盒子”，对准了殷皓的后背。
殷皓心中一凛，手腕上的十几把飞刀同时向后甩出。他腕中的手术刀在和赤军搏杀时本已射尽，这些飞刀是青龙寨里的铁匠所制。只听得“叮叮叮”的一阵脆音，半空中溅起一溜火星。高崇文射出的子弹竟和飞刀在空中相撞，一齐跌下地来。
在青龙寨的几日，殷皓对“逍遥诀”从头至尾反复思索。如今早已不是冷兵器的时代，以他遍布全身的致密真气，如果连续被子弹击中，同样会一命呜呼。
世上万物，无不由最初的混沌孕育而来。“逍遥诀”能模拟出一切生物所具备的能力，理论上来说，也能模拟空气和水这两种非生物物质的特性。然而，空气和水中的天地元气虽然较为丰沛，但其运行方式并不固定，子弹在空气和水中运动时，肯定会使其中的元气产生细微的波动。
殷皓的体内已无经脉，对体外元气的波动敏感无比。以他目前的修为，完全能通过天地元气的细微波动，感应到千米之内射出的子弹。遇到紧急情况时，常人能在０．０５秒内作出相应的反应，而殷皓的反应时间大约在０．００５秒。也就是说，即使不计空气阻力的影响，一支射出子弹的初速度为５００米每秒的枪支，在３米以外向他射击，他都有十足的把握避开。
高崇文手中的“王八盒子”里，子弹早已射尽，但右手仍然呆呆地抓住手枪。屋里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双眼鼓出了眼眶。高烈臣惊得连手中的盖碗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噗”的一声，一把飞刀掠过，削下了高崇文的一只耳朵，连耳带刀钉在了墙上。这也是殷皓顾及高虎的恩惠，要不然，这些人早就全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啊——”高崇文这时才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双手捂着血淋淋的伤口惨叫了起来。
“还不把少爷抬到房里去？”高烈臣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鼓着掌向殷皓走来。
“殷先生说哪里话，刚才鄙人不过是想试试先生的身手，还请先生不要见怪啊。”高烈臣满脸笑容地拉住了殷皓的双手：“先生要不嫌弃的话，就在鄙人的警卫团任团长一职如何？高虎，待会儿去把咱家在西二道街那幢洋楼的房契和地契拿来，就算是我给先生陪罪了。”
乱世之中，要想完成对高尔察克的承诺，单凭自己一人，恐怕难以做到。殷皓本想拂袖而去，却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不快和怒火。
“要我答应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三个条件：第一，除大帅本人以外，谁也无权命令我；第二，我只负责保护大帅的安全，其它的事情一概不管；第三，任何人都不能骚扰我身边的几个随从。”
“先生的要求，鄙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高烈臣拉住殷皓大笑道：“高虎，还不去重备酒席，今天一定要与殷先生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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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这个殷皓你怎么看？”
帅府的书房里，高烈臣坐在太师椅上。高尚武和高虎坐在两侧，坐在对面的，是满眼狠毒之色的高崇文，一圈圈渗出血迹的纱布包在头上，活像一只焖熟的的大虾。
“此人的确有神鬼莫测的本领，要真心效力，对咱们不啻于一大助力。只是让我始终参不透的是，以此人的本事，为什么会偏偏投靠咱们？”
“现如今大帅最大的敌人是林麻子。只要这人不是林麻子派来的细作，咱们大可以各取所需，相互利用。要他果真是林麻子的细作，不需大帅吩咐，咱自会废了他。”高虎坐直了身子，脸上的刀疤在窗檩透进的阳光下若隐若现。
“在赤塔时你不是说什么有恩必报么？如今怎么又想杀了这姓殷的？”高崇文抬头看了看高烈臣，说话的声音却渐渐小了。对自己的父亲，他是既恨且怕。这次去俄国同白军交易军火，原本不需要他这个督军长子亲临，只是他想在父亲面前表现一番，又估计并无危险，这才阴差阳错遇上了殷皓。
“这人多半不是林麻子的细作。以我这个结拜兄弟的脾性，如此人物，他断然舍不得充当细作。”高烈臣停下敲击茶几的手指：“高虎，他不是说自己是湖北熊山人么？尽快找几个可靠的弟兄去一趟湖北。”
“这样的人，咱们要是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就不信，他连炮弹都能用飞刀射下来！”高烈臣握拳的右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