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个月，十处分堂被袭，死伤了上千名兄弟！”洪啸站在金柔的身旁，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愤怒。
金柔蹙起眉头，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这一战，我们输了。”
洪啸不由一愣，他跟随金柔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在他的心目中，小姐一向智珠在握，从没露出过如此疲惫的神情。
“小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半个月，‘逍遥帮’千里奔袭，连挑了咱们十处分堂。可他们的损失也不小，两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咱们还有近三千兄弟，只要逮住殷皓的那队人马，召集帮中兄弟全力一战，就能一战定乾坤！”
“折了多少兄弟，还在其次。可咱们手底下的那些产业，这段时间的损失更大，６１家烟馆、５６家妓院、４９处赌坊、上百家窑子，再加上两千多个妓女、伙计和掌柜，损失的大洋就有三百万。”金柔握紧了双手，一对洁白如玉的柔荑上现出了隐约的青筋。
如果说“逍遥帮”占据白石镇的一手，是打在了“三江帮”的七寸，那么殷皓不顾道上规矩，专挑“三江帮”旗下的产业下手，就等于扎在了金柔的心窝。短短半个月时间，“三江帮”的家底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金炳义最初创建“三江帮”的目的，是想在吉林的黑道势力中打下一颗钉子，防止林雨亭与吉林的道上势力相互勾结。至于“三江帮”本身的发展，他并不十分上心。所以，“三江帮”虽然成名已久，家底却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样厚实。帮中能随时提取的资金，还不到两百万大洋。
“大不了咱们也依样学样！”洪啸狠狠地说道：“他‘逍遥帮’不是专挑咱们的产业下手么？咱们也给他来这一手！”
“我最心痛的，还是那两千多个妓女、伙计和掌柜。店面烧了可以很快就建起来，这么多的人，一下子到哪里去找？”
一个长得乖巧的女娃，十几二十块大洋就能买到，可要把她们训练成能在妓院接客的妓女，没有四五年之功，根本办不到。除此之外，这些被“逍遥帮”杀掉的掌柜更是难找，帮里打打杀杀的兄弟不少，要想找出几个合适当掌柜的，却比登天还难。
“况且，前一段时间‘逍遥帮’在各个分堂的人手，全部撤回了龙江。你有样学样，除了烧掉‘逍遥帮’的几幢房屋，还能做什么？”
“洪啸，你给殷皓传个话，就说我愿意和他谈一谈。地点，就选在白石镇的‘听雨楼’。”金柔沉吟了半晌，良久，轻叹了一口气。
洪啸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低吼了起来：“小姐，姓殷的杀了咱们那么多弟兄，难道就这么算了？”
金柔猛地睁开双眼：“你以为我怕的是‘逍遥帮’么？这一战，咱们固然输了，可‘逍遥帮’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别人。”
“洪啸，”金柔放缓了语调说道：“有些事，你应该自己去想一想。”
“‘逍遥帮’在黑龙江的根基怎么样？你多少也知道一点。殷皓前脚刚出了黑龙江，所有回黑龙江的道路就全部被军队封锁了，你真以为这是一种巧合么？”
“小姐是说，西边的那位……”洪啸瞪大了双眼。
金柔不置可否地继续说道：“还有，奉军一向对咱们提妨得很，咱们和‘大安帮’瓜分了‘青龙堂’的地盘，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难道是林……拒绝了小姐的求援么？”洪啸低下了头，一对拳头握得“咂咂”作响。金柔的意思他总算明白了，这一切想必都是出自林汉卿的安排。换作自己坐了“三江帮”帮主的位置，不管林汉卿说的是真是假，为了“三江帮”的前途，也会赌上这一把！
“你去吧。”金柔朝洪啸扬了扬手，似是自言自语地轻轻说道：“有些事，我还得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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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皓一拉缰绳，身下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了一声长嘶。翻过前面的大青山，只需策马跑上半日，就到了白石镇。
“殷帮主就不怕金柔在白石镇设下埋伏么？”鲁嫣从身后的追了上来。
两天前，殷皓、高虎、李三等人率领的三支人马兵合一处，两千多名兄弟，只剩下了八百多人。接到金柔托人带来的话，殷皓不顾高虎和李三等人的劝阻，只带了三十几个随从，连夜赶往白石镇。
殷皓转过头看了看鲁嫣，扬起了一缕笑容。鲁嫣身上的衣服虽算不得上好的料子，平日里却整洁如洗。跟随他奔波了半个月，身上到处都沾上了不少泥渍，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模样？
“金柔要真这么做，‘三江帮’还有资格和‘逍遥帮’结盟么？”战马在泥泞中迈着碎步，“啪”的一声，殷皓一甩马鞭，笑声和着急促的马递声一下子跑出了老远。
“殷帮主果然是信人，小姐在‘听雨楼’相候，请！”走进白石镇，洪啸远远地便迎了上来，看见殷皓身旁的鲁嫣，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一路走来，不时可见殷皓临走前烧毁的店铺。街道两旁的“三江帮”帮众恶狠狠地看着殷皓一行，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来。
“白石镇六百多个手无寸铁的人，都倒在了殷帮主的枪下，殷帮主好大的威风！”洪啸看了看泰然自若的殷皓，脸沉了下来。
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得得”的清脆声。一块块黑色的血迹，仿佛印在了青石上，变成了一块块奇异的图案。
殷皓微微一笑：“黑道便是黑道，就好像这青石上的血迹，再怎么洗刷，也洗刷不掉。洪堂主能够保证，自己就没有杀过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两帮争斗，各施各招，不管什么样的江湖规矩，在老子的眼里，都是狗屁！难道咱为了遵守江湖规矩，就伸长了脑袋任由洪堂主你砍过来？”
洪啸闭紧了嘴唇，眼角却不住地跳动起来。“三江帮”和“逍遥帮”息战结盟，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明明可以把“逍遥帮”的这支孤军灭掉，却迫于形势不得不放虎归山，他怎么都无法释怀。
“小姐就在顶楼，殷帮主请自行上去。”一行人在“听雨楼”前停下了脚步，洪啸伸手一拦殷皓身后的随从，冷冷地说道。
“殷帮主别来无恙，小妹恭候多时了。”金柔从窗户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这女子殷皓虽然见过不止一次，但当她坐在自己的对面时，殷皓还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两人的中间，摆上了一口颇为精致的陶制炭炉。一个锃亮的红铜小壶，架在炭炉上。一缕缕水雾从壶口溢了出来，似有似无地铺满了整个房间。近在咫尺的娇颜，便掩在了这烟氲般的轻雾后。四周静了下来，只剩下铜壶里的水发出轻微的声音。
“鲁嫣投了‘逍遥帮’，是我的失误。”金柔伸出手，提起了铜壶，给殷皓斟满了一碗热茶。
殷皓眯起了双眼，这女子的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不知怎么，这一刻，他不愿提起“三江帮”和“逍遥帮”的一切事情。
“长话短说，”殷皓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感：“现在的局势，‘三江帮’和‘逍遥帮’互有所需，咱们不如把各自的条件都说出来，金小姐意下如何？”
金柔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渐渐荡漾开来：“结盟以后，我自会想办法让殷帮主一行回到龙江。另外，吉林一地，松花江以东的地盘归‘三江帮’，松花江以西的地盘归‘逍遥帮’。”
金柔的话的确出乎了殷皓的意料，“逍遥帮”虽然接手了“大安帮”原有的地盘，但单论在吉林的势力，还是比不上根深蒂固的“三江帮”。只不过，对方越是大方，只怕提出的条件便越是苛刻。
“滨江，怎么算？”殷皓眉头一皱。
滨江在关外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关内的上海。这里是整个关外最为繁华的所在，毫不夸张地说，滨江一地的收益，就足以抵得上半个黑龙江。
“两帮平分，谁也不能独占。”
“不知道金帮主有什么条件？”殷皓沉思了片刻，大声说道。这样的条件，由不得他不动心。
“我只有两个条件。”金柔伸出了两根嫩如葱白的手指，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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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长寿，即现在黑龙江尚志市，民国初为长寿县。另外，这两天青禾的情绪波动很大，不管如何，这本小说青禾都不会太监，所以还请对这本书满意的读者收藏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