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及待逃出来的孔哲在“橘子郡”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提的水果哗啦散落了一地:橘子和柠檬——鲜艳的橙和青。
孔哲停下来,很不好意思正要说“对不起”,他惊讶地发现被撞的不是别人,竟然是——
“桑佩佩!”他叫了起来。
穿着绿裙子、乳白色吊带紧身小背心的桑佩佩正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脸上露出痛苦无比的神情。
一看是孔哲,她像一只大青蛙,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哎!早知道是你——占不到便宜——就没必要装痛了!哎,装得甚是辛苦啊!”
“你没事吧?”
桑佩佩轻松的表情并没有给孔哲带来多少安慰,他还是担心,因为他发现自己都被撞疼了,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没事!”桑佩佩拍拍身上的泥土,头高高扬起,高傲得像一只头顶皇冠的小母鸡。
“没事就好!”孔哲说完就要走。
但他的衣领立刻就被一把抓住,他扭过头,桑佩佩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小母鸡的傲慢变成了母老虎的惊悚。
“没事,是我的衣服没事!但我有说我的腿没事吗?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腿都肿了这么一大块,说不定是骨折了呢!”
桑佩佩把裙子往上掀起一点,“嗷嗷”地叫了起来,可是她那条玉腿上,除了细皮嫩肉之外,哪里有红肿的痕迹啊!
“没有事情嘛!——挺完美无瑕的腿啊!”
孔哲知道桑佩佩是在和自己演戏,眼睛瞥了一下,就又要走。
“难道我的腿它断了会首先通知你,而不通知我?”
“它觉得我比你重要,也说不定啊!”孔哲调侃道,“谁叫我是帅哥呢!”
“我的腿可乖呢!它早就给我打过电话了,它说它不喜欢帅哥,只喜欢超级丑男,否则它也不会……”
桑佩佩见到有人经过,又蹲回地上,抓住孔哲的裤子,“哎哟哎哟”地叫起来。路人的目光莫名闪烁,弄得孔哲一脸尴尬,不知所措。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再闹,别人还以为我把你弄得怀孕了呢!”
“怀孕?我有这个胆,还怕你没有那个能力呢!”
桑佩佩又吭哧吭哧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要开战的样子。
“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我才不要你送我去呢,要去,也要我们家小尘送我去!哼!”
“好吧,好吧,我知道帅哥是止痛剂。那我们就沙友娜拉啦好吧!”
“走?你敢?”
“你不是有你们家小尘了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几个回合下来,孔哲终于知道桑佩佩是个难缠的主儿,他本想先看她耍什么花招,然后再见招拆招,不过现在他开始后悔没有早点溜之大吉。
他正想着,桑佩佩又“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这次声音更大,更响亮,好像要把整栋楼里的人都要召唤出来似的。
“姑奶奶!”孔哲急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嘻嘻,你说呢?”
“你不会……”
“靠,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啊,谁有你那么YD啊!”
“那你到底要干吗?”
“我要你——背我上去!”
桑佩佩往三楼那个向阳的窗口一指,孔哲快要晕倒了。
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他努力抬起头,仿佛看到整座“橘子郡”像五指山一样向他的身上压过来。他好想大声叫道:
“错了,错了——我不是孙悟空啊!”
准备洗澡的郑小尘在脱掉内裤之前,听到了敲门声。他不得不重新套上牛仔裤,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开门一看,竟然是桑佩佩,而背着她的竟然是刚才莫名其妙走掉的孔哲!
“好家伙!你们俩怎么碰在一起了?”
“他刚在楼门口将我撞成‘重伤’了,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桑佩佩“忍住剧痛”,一边指挥着孔哲将她背进房间,放在床上,一边“声色俱厉”地叫道:
“老实交代!你刚才为什么魂不守舍?害得我……”
“怎么了?伤着哪里了?”郑小尘问。
有了郑小尘这个靠山,桑佩佩更加“猖狂”了,她几乎是一边说,一边揪起了孔哲的耳朵。孔哲侧着头,差点没有叫她“姑奶奶”了。
“没有啊!我有急事啊!”
“急事?难道这个世界上有比关心女性、照顾女性、尊重女性更重要的‘急事’吗?”
“当然!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些‘光棍’更需要关心吗?”
“没有‘女性’的幸福,哪会有‘光棍’的幸福啊!请分清一下主次好不好!”
“是啊,为了你们上天堂,我们只能下地狱!所以呢,我说,天堂里的女性同胞们,你们要厚道,要知足,要懂得珍惜幸福的可贵!”
桑佩佩听到话题忽然对自己不利,立刻端出“一锅迷魂汤”:
“啊啊……呜呜……好痛啊!”
还没有听出是什么精彩唱段,她的话锋一转,大声问道:
“对啊,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会到橘子郡来呢?”
被桑佩佩这么一问,孔哲呆了一下。“我”字在嘴边滑了好几圈以后,他偷偷地看了郑小尘一眼,看到郑小尘无动于衷,只是哈哈地笑。孔哲最终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说:
“哦,我来看同学啊!”
“看同学?”
“难道我来看同学都需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当然,我是你的女王!”
虽然认识孔哲没有几天,但是桑佩佩已经在孔哲面前变得毫无顾忌了,有时她想到这里,都觉得奇怪。最后,她只能将之归结为:哈哈,谁叫我是人见人爱的复旦小公主佩佩呢!
正在这个时候,隔壁的门开了。仿佛只裂开一道缝,一个声音钻出来,轻柔地在楼道里响起:
“佩佩,佩佩,佩佩……”
“苏窈窈!哈哈,她在啊!”桑佩佩惊叫道,“小哲!难道你来看的人是她!”
“谁?”
“窈窈!”
孔哲立刻就要疯了,他大声叫道:“怎么可能?”
桑佩佩并不理会孔哲脸上尴尬的神色,她诡异的眼神,像一股黑色的妖气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嘛……”她从床上站起来,忽然转身叫道,“……就叫欲盖弥彰!”
孔哲正要反驳什么,就闻到一股香气飘然已至门口。
“啊,亲爱的!”
桑佩佩快步迎了上去,扭动的身姿和夸张的神情活像是当年百乐门红极一时的交际花见到了另一朵花。但当她发现自己装痛的事情在两个男生面前完全败露了以后,忽然停住,身体一斜,“哎哟”一声歪倒在苏窈窈怀里。
郑小尘跑过去,将装作异常痛苦的桑佩佩搀扶住,就听到了声音尖细的苏窈窈的惊叫:
“孔哲!”
在书架边装作翻翻拣拣、脸上却是一片潮红的孔哲转过身来,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说:
“窈窈!”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啊,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是吧……”
桑佩佩听到苏窈窈这样说,几乎开心地要跳起来,她忽然觉得一桩“桃色新闻”的幕后一角,就要被她彻底掀起来了。
“小哲,看看——被揭穿了吧,你果然是来看窈窈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啦!”
孔哲想到刚才偷听的事如果被苏窈窈知道了,估计自己现在就不是在“房间里”叫喊,而是在“刑场上”叫喊了。
大概没有人知道,苏窈窈的父母和孔哲的父母是同事,他们以前就住在同一栋楼里,他的童年几乎有一半时间花费在和这个女孩的玩耍上。如果非要在他的生活中找出一个所谓“青梅竹马”的人来,孔哲想他的A、B、C、D四个选项估计都是“苏窈窈”。高一时,孔哲一家搬走了,不想上了大学,他们又很巧地到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学院里。那时候苏窈窈身边一下子就多了好多男生,帅气的或者富贵的,孔哲很知趣地远远地看着这个自己很熟悉的女孩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陌生,但他绝没有想到在某一天的中午她会忽然变成别人床上的女郎,而自己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静听风雨如晦。
长得极像章子怡的苏窈窈,听着他们莫名其妙地唇枪舌箭、剑拔弩张,自顾悠闲地坐在床边,不经意地侍弄着长长的头发。一会儿,她走到窗口,窗外挂果的橘子树吸引了她的目光。
“过段时间有橘子吃了!”她说。
郑小尘递过来一支香烟,她笑笑,摆摆手,又指了指隔壁,小声说道:
“不能让顾子奇看见了!”
她刚说完,叫顾子奇的男孩就像一缕青烟一样出现在门口。
“今天可怪了,为什么大家的出现就跟鬼一样,都是从半空中闪出来的?”
看到顾子奇的出现,桑佩佩停止了与孔哲的争吵,但她并没有用迎接苏窈窈那样的热情去迎接顾子奇,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他。
“说谁像鬼呢?”顾子奇倚着门问道,“好热闹啊!有什么好事吗?”
孔哲看到那个叫顾子奇的男孩的出现,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几乎不敢直面他那凌厉的目光,他弯下腰,去捡散落在地毯上的杂志。
“你不是要走了嘛,大概上天是要我们聚在一起为你送行!”
郑小尘说这话的时候,感到桑佩佩在他背后狠狠地掐了一把,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并顺势紧紧地将桑佩佩搂在了怀里,然后说:
“佩佩,不是吗!”
桑佩佩马上挤出一脸的笑容:“是啊!中午一起吃饭吧!”
对郑小尘和桑佩佩的动议,苏窈窈并不急于回应,但她也不愿意冷落了与自己青梅竹马而且是贵为副市长公子的孔哲,她跳到孔哲身边,向顾子奇介绍道:
“子奇,这就是我常给你说起的孔哲!”
“哦,你就是孔哲啊!真没想到啊……”
顾子奇把那个“你”字说得很重,同时露出诡异的笑,这让孔哲更加尴尬,也更加不知所措,他不等顾子奇说完,就面向大家说:
“我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你们一起吃吧——改天再聚。”
说完,他就往外走。
“小哲……”是郑小尘叫他。
“一起吃吧!有事可以缓缓再办嘛!”
孔哲看到了郑小尘眼睛里请求的神色,然后他的手臂立刻被跑跳过来的桑佩佩拉住了。
“傻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缠住你,并拉你上来吗?我又不是花痴!都是为了请你吃饭啊!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总得给我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啊!”
“是啊,她都和我在短信里密谋了好久啦!”郑小尘说,“能让桑格格挂在心上的人,真的屈指可数啊!”
“靠,这么说你在吃醋喽?”
“我哪里敢啊,何况吃醋也是轮到别人才对吧!”
郑小尘冲到桑佩佩面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两张脸瞬间就像黏在一起的蜂蜜了。
听桑佩佩和郑小尘这么一说,孔哲开始犹豫。郑小尘一看到他犹豫,就放开桑佩佩,满床去找钱包。
“孔少爷,我可是诚心诚意噢!”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啊,难道怕没有美女陪同就会丢脸?如果我算不上美女的话,不是还有我们超级靓丽青春的窈窈嘛!”
“不是这个意思……”
正在犹豫之中,他的另外一只手臂被苏窈窈擒住了。
孔哲再回头去已看郑小尘和顾子奇。
郑小尘不知何时已在红白相间的T恤上,松松地套上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而顾子奇接过郑小尘递过来的香烟,正旁若无人地将烟雾喷向中指上那枚光芒闪烁的戒指。